从小到大,白芷都不信求神拜佛能有什么用,毕竟她在最需要保佑的时候一个不落地试过,但众位神仙一个都没显灵。久而久之,白芷连带着对算命这一类的事也都敬而远之了。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有一天能碰上个真半仙!
惊喜之下,白芷立刻不顾脏污地扯上半仙的泥黑衣领子,急迫道:“我要找的人到底在哪!快说!”
半仙手中越捏越紧,已是状似癫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搅乱定数!”
“什么狗屁的定数,你快说我要找的人在哪!”
此时半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知道一个劲地嘶吼“天命”“定数”,白芷十分不耐烦地一指头点上半仙的清心穴位,强行让他镇定下来,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拖走了。
没一会儿,店小二急急忙忙追出来:“哎哟,客官,还没给钱……”
围观的大娘指指桌子道:“你看那桌上,不是有个银锞子吗!”
“噢噢。”店小二两步上前,急忙把钱收走了。
被点了穴位的半仙不拖不走,沉得要命,白芷只拐了个弯把人拖进胡同里,就一刻不停地问:“我要找的人到底在哪?西南哪座城?”
半仙充耳不闻,嘴里一刻不停地叨咕着些白芷听不懂的话。
这人怎么回事!
白芷啧了一声,想着是不是刚才那一指头点得不够,于是半蹲下来拧拧手腕,准备再来一回。半仙此时却忽然噤了声,把自己蓬乱的头发向后一拢,好像忽然变成了正常人似的看向白芷,双眼灼亮:“我来参你的因果。”
他的真容一露,白芷便立刻见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她的挚友,乔婉婉。
两位从汖州远道而来的大工匠到达梧县时,尚是正午。
程茂驾车进了城后,先喊了一嗓子“往哪里走”,却半天都没听到回应。他把马车停在城墙边,一撩帘,就看到俩孩子在马车上大眼瞪小眼——主要是巧巧瞪林初七。
自白芷先行离队后,这一路上他们职责分明,林初七负责脑力活,巧巧负责力气活,虽然大多的事都是程茂一手操办了。
隗扶光让他俩来建民房,可是去哪建,怎么建,找谁话事,林初七通通忘了问。
“我这是一时忘了。”林初七自知理亏地偏开头,“也无大碍,既然是省事郎交办的事,先找衙门肯定没错。”
“这可是你说的啊。”巧巧道,“程大哥,去衙门,咱们找县令。”
程茂甩起长鞭,一路问到衙门。巧巧下车亮出汖州工曹的牌子后,立刻便有一个官吏小跑着出来迎接,谨小慎微道:“两位两位,快快请进,隗大人早已知会过了,我这就带二位去行驿暂歇。”
林初七对着巧巧一挑眉毛:看,我说得不错吧。
巧巧一撇嘴:行,这回算你运气好。
“下官姓孙,是梧县的县丞。梧县贫苦,招待不周,只能先委屈两位在行驿中暂歇了。”
“孙大人太客气了。”巧巧垂头拱手地回礼,“行驿有什么委屈的,我从前也去邻镇修房子,别说行驿了,能捞张床都算谢天谢地,那时候都是每人发个草席将就睡了,半夜尿急都……”
林初七不露痕迹地踹了巧巧一脚,把话头直接踹断了。
孙大人哈哈大笑,不知不觉中松下劲儿来,捋着胡须道:“到了梧县,下官可不能如此对待二位啊,等过两日钦差行府收拾出来,便送两位移驾那里。”
巧巧受宠若惊道:“这条件也太好了,我们真的能住……”
“孙大人。”林初七打断巧巧,“我们两人没有功名官秩,住在钦差行府中恐怕逾矩。”
“这是哪里话来。”孙大人连连摆手,“隗大人早先来信嘱咐,要我一定好生伺候王妃娘娘的弟妹,王属入住钦差行府,怎么能算逾矩。”
林初七如遭雷劈——那个看上去荒诞不经的省事郎竟然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敢情那句威胁的话是在逗他玩呢!
“……嘿嘿。”巧巧颇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发,“云大哥……景王殿下和我家姐姐的事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孙大人低下头摸摸鼻子——就是不知道你家姐姐听过景王爷和省事郎的风月事没有。
行驿离府衙不远,巧巧问了哪里需要建民房,从孙大人手中拿到一张隗扶光所绘的图样后,程茂便驾车带两人前去住下。
收拾好行李后,两个孩子便立刻拽着程茂到附近的一家猪血糕小馆吃饭。
好不容易来宁州一趟,总要尝尝些好吃的。
此时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三人落座后,巧巧便立刻拿起那张图样细看。
程茂一边倒茶水,一边跟林初七闲聊道:“巧巧主子真是醉心营造。”
林初七瞥了巧巧一眼:“她就是这样,能为了建房子连科举都不考,真不知道夫子要我如何学她,难不成要学这副呆样子?”
巧巧眼睛仍在纸上,毫不客气地回嘴道:“你爱学不学,回头挨夫子的数落可别找我哭。”
“你这是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找你哭过?”
“上回你问我读书怎么守心的时候,你看着就快哭了,还有那回落榜,你自己在屋里那可是真哭了,缩着几个时辰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里头了。”
“……你也就能说这么两件事,你自己呢,在工曹砸破了手回来找姐姐哭找娘哭的时候还少了?”
“我哭也是光明正大,君子坦荡荡,不像你不敢承认。”
“你说谁是小人呢?”
“咦?我可没说啊。”
……
程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心无奈道:白姑娘,快些来跟我们会合吧。
两人吵了一炷香,终于连他们自己都嫌烦了,于是气喘吁吁地稍停了片刻。程茂见状趁机给两位祖宗递上茶水,岔开话道:“巧巧主子,这图样看了半天,你可看明白了?”
巧巧一口灌下茶水,清清嗓子道:“这图样有点怪。”
程茂:“怪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