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默然无声,兵刃早已出鞘,妓夫太郎额头冷汗涔涔,他知道,这一次,必定有人会死。
或许陈罗会死,但上弦中,谁又会第一个殒命呢?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他一直在打量陈罗,视线没有半分松开过。
忽然六眼一眯,陈罗的手上,似乎多了个书卷一样的东西,他发誓,上一秒陈罗手上没有这个东西。
像是突然出现的,让他心中战斗的警觉拔升到极点,虚哭神去已然袭来。
陈罗微微一笑,六鬼围攻,他确实吃不消,不过如果先死掉两个,那就不一定。
六大上弦齐聚,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上弦刷分的想法,如果能将六大上弦一网打尽,还刷个锤子刷。
魇梦掉落的一次性血鬼术卷轴顿时碎裂,六鬼无一例外,身子一僵,黑死牟的身躯也硬生生停下。
陈罗目光一转,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壶子的旁边,玉壶大惊失色,他还打着插花的如意算盘。
没想到陈罗第一个盯上的就是他!
玉壶连忙想要将头缩进壶子里,然而那个卷轴碎掉之后,让他的意识恍惚不定,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亵渎破风,玉壶惊恐不已,浑身剧烈变化,身上生出大量青色的鱼鳞,与剑锋接触,擦出一溜火花。
陈罗淡淡一笑,于是玉壶破,弦五亡。
蓝色光芒落地,他却没有多看一眼,魇梦的控制哪怕一个飞秒都不能放过。
下一瞬,他来到仿佛凝固住的半天狗身边,气息微有些回落,瞬影已经不支持连续使用了。
然而究竟是他自身领悟的技能,没有乐园的技能那么多限制,只要他愿意付出代价。
半天狗双目圆睁,眼睁睁看着剑锋落在自己的后颈上,大叫一声:“恶人,休想杀我!”
不愧是上弦之肆,距离空间时间也过去二三秒,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硬生生挣脱了余下的控制。
剑刃入皮,陈罗却面色一沉,这半天狗的脖子果然硬的很,而他面前,四个分身正在快速凝结。
半天狗的血鬼术也十分难缠,但更难缠在于,黑死牟一挣脱了控制,虚哭神去带来银月之光。
“死!”陈罗双手持剑,言出法随,于是分身殒,弦四灭!
脚尖一点,舍了蓝光,急速后退。
虚哭神去几乎和他擦身而过,黑死牟一击落空,面色沉重,而这时余下三鬼也控制过去,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除却黑死牟之外,三人无不是出了一身冷汗,妓夫太郎最是不堪,他原来就是最弱上弦,更深深明白陈罗恐怖。
现在说白了,就是个来充数的,想到刚才陈罗的目标如果是自己,恐怕似的会比壶子还要干脆。
若非顾忌颜面,妓夫太郎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心中暗骂,大人不敢亲自出手,叫他们来送死呢!
妓夫太郎打定主意,等会绝对不出手,以免陈罗注意到他,除非陈罗是实在油尽灯枯了,他才会考虑一下出手。
猗窝座的战意也凉了半截,设身处地一想,如果方才陈罗目标是他,他也绝对活不下来。
这种对手和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层次,十死无生的局面,怯战那就不叫怯战了,而是明智之举。
心里也给自己找准了定位,等会帮黑死牟掠阵即可,直面陈罗,他是没有那个送死的想法。
童磨同样笑容停顿,他作为陈罗的手下败将,还跟他斗到底牌尽出,了解并不浅。
然而方才被控制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的想法也和两鬼一样,如果陈罗目标是他童磨,他一样会死。
不过陈罗想杀他,应该会受到一点阻挡,这阻挡阻挡不了他的死亡,却会浪费陈罗一些时间。
陈罗连出两剑,两大上弦殒命,这也是出于他理智的判断,在用处卷轴之后,他需要迅速让上弦减员。
正所谓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他瞬息就明白这个道理,也一直是这么践行着的,哪怕陷入六上弦的包围中。
他原本的打算,是将后三位上弦一网打尽,于是先杀壶子,再杀半天狗,还准备杀妓夫太郎。
三人虽然对他来说较弱,但只要活着,总会给他造成麻烦,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有点意外,他估计最多控住了黑死牟两秒,这两秒钟时间,让妓夫太郎逃得一命。
至于为什么不杀前三的上弦,道理很简单,猗窝座有断头重生的几率,十分不稳。
童磨还有替死的傀儡,这一点他亲身领教过,当然了,要杀还是能杀的。
不过如果瞄准前三上弦来杀的话,最多杀掉其中一个,不像现在,直接将壶子和半天狗干掉。
而黑死牟,陈罗却没有那么自信,哪怕是趁着控制时间突袭,杀黑死牟的下场,很可能是一个都杀不到。
他调整着自己的气息,目光漫不经心一扫,妓夫太郎察觉到他的眼神,脑袋一缩,不着痕迹的藏在暗影中。
他是怕了的,就算现在的陈罗,没有瞬杀两大上弦的威风,他也没打算出手的。
童磨和猗窝座则是默然,陈罗的实力恐怖如斯,已非他们两位上弦能够掣肘,目光齐齐望向黑死牟。
“也好,你们不要插手。”黑死牟微声道,陈罗的两剑,无疑挑起了他久违的战意。
两人之间若是有童磨和猗窝座插手,很有可能陈罗会拼着受伤,将两人中的任意一个击杀。
前三的上弦,地位是无法替代的,童磨虽然忠心不咋地,但万世极乐教的教主,会给无惨带来很多的便利。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童磨是不能死,而猗窝座,更是他欣赏的后辈,有一份私人的看重在里面。
至于妓夫太郎,太过微不足道了,黑死牟压根就没打算让他出什么力。
童磨笑容恢复,朝黑死牟拱拱手,猗窝座莫名心里有些轻松,不用面对陈罗了!咬紧牙关,又有些不甘心。
黑死牟目光望来:“你的对手是我。”
陈罗面色,不知何时,已是冷漠如冰,瞳仁中的寒意,几乎能够将人冻僵。
而黑死牟的六只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陈罗这副模样,能够让弱者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却并不能震慑强者。
他仅仅只是传达出一个讯号,他要认真了!
黑死牟也感觉到熊熊的战火,面上的额角突然蔓延出一阵暗影,勾连成一些特殊的图案。
斑纹,是鬼杀队联系呼吸法的剑士,十分特殊的一个现象。
斑纹能够大幅度增强剑士的实力,使之短时间内拥有和鬼类一样强度的躯体,当然斑纹的副作用也不小。
简而言之,开了斑纹的剑士,基本都是短命鬼,活不过二十五岁。
黑死牟的斑纹在人类期间就开了,他接受变成鬼,也有不想早死这一部分因素在内。
而现在,黑死牟已经是鬼了,开不开斑纹影响不大,只是和陈罗一样,传达出一个信号,他也一样,要认真了!
陈罗还在调整,黑死牟也在感应着,也许是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许是强者的傲气让他不屑。
直到陈罗调整完毕,黑死牟方才悍然出手,他的脚步忽进忽退,飘摇不定,身体却在迅速逼近。
陈罗瞳孔猛缩,好快的速度,不愧是上弦之一,他若是不用瞬影,甚至都慢了半分。
虚哭神去斜挥而下,挥出的轨迹上,凝结出一道道弯月之刃,不仅是剑身,这些弯月刃同样袭来。
锵!
陈罗以守为攻,亵渎格住刀刃,清脆的金铁交戈之声,剑势又往下一沉,将袭向胸膛的弯月刃尽皆化去。
黑死牟一击不中,迅速变招,他身子一旋,虚哭神去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两道刃风破空而来,凄厉之光,令人汗毛直竖,陈罗也不闪不避,连出两剑,斩碎刃风。
脚步却不由微退半步,黑死牟这两道刃风,是他力量的凝结,想要斩碎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易。
力量也透过身体,传入脚下的瓦片,咔嚓一声,瓦片碎裂,落了下去,响起几声渔村村民的尖叫声。
黑死牟再度攻来,陈罗不由后退,黑死牟的虚哭神去,快到肉眼无法看清。
刷刷刷~
刀光一闪即逝,刀刃却冰冷无情,黑死牟手中的虚哭神去,仿佛化身死神的连道,对着陈罗胸口要害接连闪现。
这是一种全集中的刀术,不仅出手速度极快,也伴随着道道没有实质的弯月刃,破空声接连不断。
陈罗以亵渎左遮右挡,才勉强将这迅疾的一招接下来,心中压力不轻,黑死牟极其强大。
两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在屋檐间迅速出现、消失,黑死牟的刀势,也越发的强力。
这时,黑死牟陡然停顿,陈罗心中警铃大作,一跃而起,只见黑死牟往前一挥。
五道冲击波将这座小屋的屋顶,冲的支离破碎,砸落下去,屋里的村民很快被废墟压住,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而眼见陈罗被他逼到半空,黑死牟抬头,六只眼睛散发出冷锐的光芒,高手相争,万不可离开地面。
空中的身体,无法着力,几乎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黑死牟也不会错失这种良机。
“月之呼吸·捌之型·月龙轮尾。”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呼吸法的招式,给了陈罗极大的不详预感。
轰隆!
虚哭神去朝天一斩,一道巨型的月刃瞬息凝结,伴随着无数扩大了的小型月刃,呼啸着朝陈罗逼去。
而失去着力点,闪躲不便的陈罗,眼看就要被斩成齑粉,他面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
巨型月刃呼啸破空,黑死牟目光微凝,看也不看,反手一刀斩向身侧。
叮当一声轻响,半空中的陈罗被巨刃绞成齑粉,确实幻影而已,怎样都无所谓。
真正的陈罗,已经来到黑死牟的身侧,割首一刀,被黑死牟以直觉接住。
两人一触即分,陈罗目光凝重三分,他一直只守不攻,意在麻痹黑死牟,欲图关键时刻,一剑定胜负。
然而黑死牟的战斗经验,比起他来只强不弱,瞬间看破幻影,也瞬间找到他的位置。
这一切,就像是刻在肌肉的记忆里,如此恐怖的战斗本能,以及战斗直觉,是陈罗遇上过最麻烦最厉害的对手。
光看他劈出的刃光,就能够分辨一二,陈罗都无法劈出剑气,黑死牟却能够做到。
虽然黑死牟劈出的刃光,和真正的剑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实际上是他鬼类的力量外在的显化。
但即便是最粗浅的剑气,也说明这个人达到了常人触及不到的高深领域。
陈罗自来没有轻视过黑死牟,他更是觉得,黑死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
一如他自己,只守不攻可不是他的风格,此刻麻痹计划失笑,也不必再隐藏什么了。
黑死牟望着他,轻轻颔首:“果然。”
陈罗不语,只见黑死牟手中的虚哭神去,突然像植物一样生长,从三尺长成五尺,更分出两截枝杈。
他身上的鬼气,再度浓郁数分,已经直逼无惨,然而鬼类都是源自于鬼王,所以没有鬼能强过无惨。
如果没有这一条限制的话,如果黑死牟是鬼的始祖,他必定会比无惨更强,甚至有可能超越自己的弟弟。
但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哪怕他是上弦一,深不可测上弦一,也终究只是无惨手下的一个鬼而已,
陈罗若有所感,没有先一步攻击,黑死牟不存在任何破绽,他就这么静静站立,便如同金刚石般没有弱点。
当然,陈罗也深深明白,其实并非黑死牟毫无破绽,而是以他目前的实力,并不能捕捉出来。
彼此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黑死牟的战斗经验甚至比他更甚一筹,又怎么会露出破绽呢?
且不管他心境如何,为谁卖命,此时此刻,陈罗心中也有三分肃然起敬之意,为这个平生仅见的最强对手。
他觉得,黑死牟这种强者,不该在无惨之下,无惨如此之屑,完全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连小人都不如。
完全就是运气好,机缘巧合,变成了鬼王,俗称踩了狗屎,而他变成鬼王一千年了,还是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