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土丘上,清国高层几乎齐聚在此,所有人眺望西方。
明军大队正在向西开进。
荡起了漫天的尘土。
赤色的旗帜,兵甲的闪光若隐若现。
“陛下,明军不足十万人,我军可立即追击,只要战胜这个所谓的九边精锐,大明再无强军,我军甚至可以趁机征伐大明,”
高壮的豪格抑制不住的野心。
听到征伐大明,很多人的眼睛贼亮。
那简直是饕餮盛宴。
丁口,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工匠,马匹牲畜,美女无算。
每一次的大抢掠都够消化两年的。
每个女真上层都期盼着狂欢时刻,不对,全部的女真人都想加入这场狂欢。
‘强攻这样的精锐边军,我军损失多少,’
黄太吉冷眼看着自己的嫡长子。
他玩的这手锦州围点打援,是为了调动明军北上,他设伏断去明军归路,让其断粮溃散,清军只管掩杀就是了,绝对是一次损失小收获大的大捷。
而现在进攻,明军军心不散,激烈反抗,这是强攻,清军损失绝不会小。
“额,大约三四万人吧。”
豪格想了想道。
双方大战过数场,对这股明军战力还算了解。
比不得辽镇精锐,也差不了太多,不好一口吃下。
如果不是他这位父皇太精明,他真不想说实话。
“为何不进攻还用朕说吗,”
黄台吉瞪了他一眼道。
清国最大的弱点就是人丁稀少,女真男丁都算上也就十多万,去了老弱病残,不过十万而已。
其中可以抽调战场的不过半数。
如果都抽调上阵,有人耕作吗。
所以,清国尽量避免打恶战大战。
黄太吉为何围点打援,截断明军后路,明军就会崩溃,清军就可乘胜追击,可以最小伤亡获取最大的胜利。
现在,明军粮秣充足,攥成一个拳头,这样的决战伤亡不会少。
‘陛下可以先行放过,让明军折返大明又如何,如今明国国内河南、陕西、湖广流贼百万计,流民千万,待他们杀个难分难解,我军再次征伐大明就是了,如此我军就是渔翁。’
范文程建言道。
清国通过明国商人还有自己的细作,对大明内部形势洞若观火。
大明流民肆虐已经到了肆意攻城略地的程度。
清国正好坐山观虎斗。
“什么渔翁,”
多铎皱眉道。
范文程略略撇嘴,没文化很可怕,只知道打打杀杀。
多铎看到了范文程的鄙夷,心中大恨,他算是记住了这个尼堪,日后算账。
‘范卿家所言极是,上番出兵就是如此,那就再等等,’
黄台吉点了头。
这个建言合他的心意,付出最小代价祸乱明国,而大清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时间,多好。
清军坐看明军撤离没有追击。
松了口气的洪承畴率领九万精锐用了八天时间抵达了山海关。
宁远成了孤城一座。
这是大明在关外最后的崽。
...
暖阁中,孙传庭面色凝重。
崇祯看着他的表情大约知道这位资政给他什么建言。
三天的合家团聚后,孙传庭觐见。
崇祯颁旨拜孙传庭为大明资政。
说白了就是顾问,很多大学士致仕都挂着资政的头衔,就是一个虚衔。
当然也可以成为实职,这就看皇帝是否看重了。
孙传庭第一个就问了朝廷的财赋窘境是否是真的。
崇祯回答是不能再真了。
现在朝廷的户部和内库加在一处能有不足三十万两银子。
孙传庭就是这个表情了。
‘陛下,臣下没想到一年多来,朝廷财赋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孙传庭瞥了眼崇祯。
崇祯笑眯眯的,孙传庭很无语,您也不急,他是真急了。
“陛下,现今最紧急的不是建奴,而是流贼,就是现下将微臣调任陕西,也是束手无策,”
孙传庭也是老官场了,大约能想到崇祯的一些心思,把他从监狱中放出的,大约是让他折返陕西重整陕军,然后出关援救河南和湖广,
“昔日微臣任职陕西巡抚之时,各处流贼还不曾聚拢一处,都是各自为战,即使合流也是面和心不和,如今李贼将过半的流贼吞并,军力三十万,这等大军,岂是陕西一地可以阻挡的,”
孙传庭再看了崇祯一眼,崇祯脸色如常,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事儿。
孙传庭不得不承认,他以为自己是个心大的,结果发现这位陛下更是举重若轻,孙传庭决定惊醒这位陛下,他咬了咬牙,
“陛下,微臣以为这个局面,江北大约事不可为,最好是迁都避让锋芒,”
外边拖欠一圈的钱粮,九边不时发生闹饷兵乱,流贼数十万肆虐,朝廷银钱只有三十万。
这还怎么剿匪。
“迁都,”
崇祯一怔。
“陛下,剿匪先要有钱粮,否则如何练兵。”
孙传庭苦笑道。
“对对,孙卿所言极是,”
崇祯点头,果然是能臣,
“我记得当年你一到陕地就清理积欠赋税,同时查抄被士绅霸占的军田,这才有了编练陕军的钱粮,不过你也把当地士绅得罪狠了,他们和他们的同窗、同僚、同年、座师一同弹劾你跋扈滥权,奏折堆起三尺高,”
孙传庭苦笑。
作为士人中的一员,他何曾想和士林为敌。
但是为了筹集钱粮,他必须疯狂起来,想尽一切办法筹集钱粮练兵,此后再有了战力极强的陕军。
不过,他的人缘也差到极点。
他入狱后,家里人托请同年、同僚等为他发声,请陛下开释,竟然没有人肯为他出首。
“孙卿,朕要你一句实话,多少精兵可以剿灭流贼,”
“十五万,”
孙传庭毫不犹豫道,
‘最少十万,’
孙传庭又退了一步。
崇祯就有数了,十五万,只是因为孙传庭看到朝廷财赋太困难了,因此降低了标准。
“建立这支精兵的钱粮呢,”
“需用百万钱粮,须知其中哪怕只要几千骑军,也是靡费良多,”
孙传庭苦笑。
所以他才说不可能的事。
实在不行就暂避一时,迁都南京。
“钱粮好说,”
孙传庭差点出口成脏,好说,朝廷几十万钱粮,要作出几百万钱粮的事儿,怎么可能。
这位陛下看起来怎么比几年前还飘呢。
不会再次画大饼让他去卖命吧。
‘过几日就有扩军的银钱,’
崇祯看出了孙传庭脸上大写的不信。
‘不过为了保密,朕先卖个关子,’
崇祯淡淡笑道。
崇祯感觉自己把逼格拉得满格。
孙传庭心里一沉。
陛下和他故弄玄虚看来不像。
只有一个可能,被人忽悠了。
这是崇祯的老问题了。
昔日的袁崇焕只是一通忽悠,崇祯就允了他五年复辽,将辽东之事尽皆托付。
第一次拜周延儒为首辅也是如此,只是和周延儒面谈几次,就把周延儒视为经世之才,立即引入内阁。
这么说吧,只要你有好的口才,能将这位陛下忽悠住,加官晋爵不成问题。
但是诺言不兑现,休怪这位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