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那一天晚上,沈叙白带她回了老宅,沈德昌虽不肯认但也没有把他们轰出门外。
沈叙白说他父亲应该已经接受了,只是面子上回转不过来。
谢时暖不解为什么非要来老宅,假新娘来假新郎的真家,总有种理不直气不壮的心虚。
沈叙白便笑。
“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时暖,劳烦你,帮个忙。”
沈叙白总是很客气,举手之劳,他都会说劳烦,说拜托,说帮个忙,礼貌极了,这点他与林柏亭以及沈牧野都不同。
谢时暖不知他在做金诚执行总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统领一个集团公司,那么多下属,太客气会被欺负,哪怕总裁也一样。
但她遇到的沈叙白就是如此,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却一点没有熟男的油滑世故,柏树般清扬高洁。
谢时暖没什么理由拒绝,他们便在这间小院过了一夜。
同床,但不共枕。
盖两床被子纯聊天。
沈叙白讲故事不大生动,但声音清浅,小河淌水似的滋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讲院子里本来有颗桃树,沈牧野调皮爬上去摘桃子,掉下来手臂骨折了,燕姨大怒,桃树被连根拔了并命令此后院子里不准种高树。
不想儿子不领情,绑着绷带都能上蹿下跳,把薛南燕闹得头疼,于是补种了一棵柿子树,到了收获的季节,沈叙白逗他,树回来了,你怎么不上去摘柿子了呢?
沈牧野摇头,严肃得像个大人。
“站在这里看也挺好的,我要是爬上去,它就跟桃树一个下场了,不划算。”
沈叙白讲到这里笑了,他说牧野自小就聪明,学东西很快,连这种人情世故的道理也能一点就通,你要相信他。
谢时暖问:“相信什么?”
“相信你们会有未来。”
谢时暖望着沈叙白清亮的眼深感安慰,于是她道:“我相信。”
现在还相信吗?
梦里的沈叙白问。
梦里的谢时暖讲不出。
……
凌晨时分,天上无星也无月,孙恒被一通电话叫醒。
沈牧野不常在半夜叫人,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以为发生了泼天的大事。
但对面只道:“我确定谢时暖和我大哥的婚姻一定有问题,别再管那些鸡零狗碎的边角料,查苏兰。”
沈叙白的生母苏兰,广城人,生下沈清湘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
孙恒其实做过简单的调查,但她的资料明显被处理过,非常干净,婚前的生平几乎是空白。
“好的沈先生。”许是半夜刚醒,他脑子不清醒,竟是又多嘴问了一句:“哪里能看出谢小姐和沈大公子婚姻有问题呢?”
“大哥跟我说过,他第一次见谢时暖就是半山和我一起那次,他一见钟情。”沈牧野冷哼,“但谢时暖根本不记得,呵,哪个男人会连一见钟情这种事都不对爱人说。”
孙恒瞬间醒了。
沈牧野没在多说,他吩咐道:“除了彻查苏兰这个人,沈叙白结婚前一年的具体行程都要查。”
“我明白了。”
……
翌日,谢时暖醒得比沈牧野早,是被热醒的。
晚上这一次,沈牧野有备而来做了措施,没有太狼藉,只是他抱她抱得紧,男人体温高,把她热出一头汗。
谢时暖轻手轻脚地挪开搭在腰际的那条手臂,想要翻身下床,不想手臂去而复返,直接将她摁了回去。
沈牧野懒洋洋道:“距离早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你倒是有精神。”
谢时暖翻了个身,对着他。
“公公不让大家走又没有话传过来,我觉得不太对,昨天的阵仗摆明了晚上要开审的,你都不担心吗?”
沈牧野掀开眼皮:“担心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谢时暖忙点头。
沈牧野指节弹她的脑门。
“来个早安吻,我给你解惑。”
谢时暖毫不犹豫将他的胳膊一丢,蹭的坐起。
“不说算了!就算柳姐是你的人,这到底是老宅,你待在这里太不合适了。”她将手一指,“滚回你的房间!”
谢时暖是有起床气的,放在平时,面对他,她的胆子没那么大,沈牧野一个翻身,仰面躺着,盖在身上的毯子滑下,刚刚好遮住关键部位,晨光撒进屋中,撒到他身上,立时就从清新变风骚了。
风骚的男人道:“你这个吃饱就翻脸不认人的毛病得改,太败人品。”他顿了顿,“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时暖问什么问题。
沈牧野撩起她的一缕长发攥在手中,要扯不扯的。
“我和沈叙白谁让你更舒服?”
他竟然如此介意这个问题,孜孜不倦问了三年,谢时暖鼓着脸不说话,沈牧野拿指头转头发,细细的发丝时不时拉扯。
“只能回答一次,想清楚。”
谢时暖深吸气,终于服气。
“你。”
“大声点。”
谢时暖抿唇,愤怒地盯住他:“沈牧野!!!”
“诶~叫得真好听。”
沈牧野腹部用力轻松弹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说人话的谢时暖是好谢时暖。”
他跳下床,毯子彻底滑落,一丝不挂的男人走在老宅的晨光里,实在是感官和伦理的双重刺激。
谢时暖只能抬头看天,听沈牧野道:“爸基本认可了我的解释,只要收益够大,他也没什么话可说,至于那点疑虑。”
他冷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个回答不算好也不算坏,勉强算解释,谢时暖嗯了一声道:“那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吗?”
“你很急?”
谢时暖烦躁:“昨天下午你没戴套,我得赶紧吃药。”
沈牧野提裤子的手一顿。
“不用吃。”
谢时暖怔了一下,反问:“不吃怀了怎么办?”
沈牧野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从脊背的肌肉抽动上也判断不出他的态度,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这三年沈牧野谨慎,基本都做措施,近半年才开始大意,但也不多,所以她没有备药的习惯。
怀了怎么办,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沈牧野果真沉默,半晌,他侧过身。
“你想生吗?”
谢时暖喉头梗着,理智告诉她不想,冲动告诉她,要说想,要逼他,威胁他,让他给你一个未来。
未来……
“如果我说想呢?”
沈牧野猛地回身,谢时暖却是笑着的,带着讥诮的味道。
“你敢让我生吗?”
沈牧野便也笑。
“那就生。”
他答得干脆利落,好像根本不需要发愁,但这不是真的。
毯子被谢时暖握皱了。
“然后呢,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她苦笑,“沈牧野有些话没必要说。”
“那你何必问?”
两人终于对视,谢时暖一颗心飘忽忽跌落,她率先别开眼。
“我去洗澡,你出去别忘了关门。”
谢时暖拔腿往洗手间去,进去前,她听到他说:“药等会儿给你。”
吧嗒,一个刚刚升起的气泡,破裂了。
两个小时后,沈家全员到齐共进早餐。
主楼的餐厅长桌,沈德昌和薛南燕高居主位,与那次家宴的位置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变化是谢时暖,从边缘末席,移到了薛南燕旁边,正经的长媳位置。
沈清湘仗义,跟着一起坐回了长女的席位,但两人气势都不太足,延续着埋头苦吃的优良传统。
开席前上蜂蜜水润胃,沈德昌饮罢,将杯子放下,神色肃穆。
“宣布一件事,下周起,老四升任金诚集团执行副总,主抓酒店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