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城的某处院落。
顾粲仍旧是一副落魄打扮,独自一人坐在月下翻书,裴清秋留下的那些银钱他不是没有动过,除了些必需品,他只给萧潇买了两件衣衫。
小姑娘起初是十分抗拒的,但顾粲拿了衣服就走,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流浪这么多年,能活下来便是奇迹,哪敢再奢求些什么。
夜有点凉,顾粲翻着酒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下一刻,黑漆漆的屋子里便亮起烛火。
顾粲嘴上虽嘟囔了两句烦人,心里却像裹了蜜。
萧潇抱着一床被子来到顾粲身旁,然后忽视少年不解的目光,又回屋拿了针和一团棉线,紧接着又是烛灯。
小姑娘将烛灯与针线放在石桌,将被子横披到顾粲身上,紧接着也裹住自己,然后开始做起针线活儿。
顾粲一直像个木头人般看着这一切,萧潇也没有别过头看少年一眼。
好似一切都理所应当。
顾粲将披在身上的被褥松了松,霎时引来萧潇敌视的目光,烛光在她的眼中摇曳,是一种别样的温热。
“你怎么还没睡?”顾粲试探性问道。
萧潇放下针线,比了个手势,“你还没睡,我怎么能睡?”
顾粲的脸色有些阴沉,沉声道:“我们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种关系了,没有必要时刻顾及我。”
萧潇似乎很强势,比划道:“只要你还活着,国还在,那就一直是。”然后不再去看少年。
任顾粲说什么也不搭理。
...
解决掉几只邪祟,并未耗费裴清秋太多力气,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其他的邪祟没有任何动作。
既然干耗着不是办法,裴清秋便打算主动一些,随即提剑朝着正门奔去。
敢出列阻拦她的马腹,都被一剑削去头颅,亦或是被整个贯穿。
可院门上似乎有某种禁忌,裴清秋在触门的那一刻被一种不可视的力量猛然弹开,滚落至院中。
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花绽放,令周遭的马腹皆是蠢蠢欲动。
血腥味太浓郁。
终于,它们打破心中桎梏,在其中一头带领下,一窝蜂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裴清秋的周身出现一层层好似热浪般的波纹,那些近身的马腹都在顷刻间化作血雾。
裴清秋摇摇晃晃站起身,扯下衣衫的一角用来绑住凌乱的发丝,然后抬起头。
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女子,正以一种极具戏谑性的目光盯着自己。
“嗯~天生神力,倒真让妾身意外,救你一命,打算怎么报答我?”
红衣女子朱唇轻启,轻轻咬住指尖,声若幽魅。
见裴清秋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红衣女子甚觉可爱,下一刻,身形飘渺出现在裴清秋身旁,用手抚摸起她的脸颊,“你不会还打算与我动手吧。”
裴清秋浑身一颤,抬剑砍去,岂料那女子与她做起了躲猫猫的嬉戏游戏,最后索性坐在裴清秋肩头,两腿缠住她的脖颈。
“怎么样,我不沉吧。”红衣女子嬉笑道。
何止是不沉,当真是一点重量都没有,若不是她开口,裴清秋兴许不会察觉到有人坐在肩头。
“你想怎样?”裴清秋知道拿红衣女子没有半点法子,于是出声喝道。
红衣女子捻起裴清秋的发丝,意犹未尽道:“这就失去耐心啦,我可是还没玩够。”
随即五指按住裴清秋天灵盖,身形化烟,从她的耳鼻口开始融进身躯。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裴清秋诧异又惊慌地检查起自身,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女子,也就此凭空消失。
...
红衣女子侵入裴清秋的识海,本想就此绞杀魂魄以便占据身体的她,如今毫无下手之地。
她的识海内着实是奇怪,不见神魂,只见一扇古朴高大的铜门矗立。
红衣女子飘到近前。
异变突生,门未开,却突兀产生极大的吸力,红衣女子毫无预兆地被搁着铜门吸了进去。
只觉得周身的一切都正如流水般消逝,在一阵刺眼的白光兴起又逐渐柔和后,红衣女子终是睁开了眼。
在这片苍茫的天地间,伫立着一座她从未见过有如此磅礴气势的高山,上面氤氲的薄雾,全都是由世间未有的纯净灵气凝聚。
红衣女子看傻了眼,她妄想走上前感悟,一道惊雷却自天穹劈落至跟前,其中蕴藏的天地法则,光是起震慑作用,都足以将她神魂震碎。
真不知道是惹了哪位转世仙人。
红衣女子立马行三跪九拜之礼,可她每说一句话,都会有天雷降罚,到了如今,即便是后退一步,也成了过错。
...
裴清秋见那女子消失有了段时间,便没再顾及,转而开始寻找曹三等人的下落,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院落的偏门走进,裴清秋发现其内另有玄机,四通八达的小路不知通往多少个院落。
没办法,她只能一个个摸索。
终于在不知绕过多少个弯后,依稀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只是这声音,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发出来的一般含糊不清。
裴清秋摸清声源,爬上一堵围墙,可接下来看到的场景让她的心境久久都未能平复。
只见。
曹三几个人都被绑在绞刑架上,嘴里塞着被鲜血染红的衣物,身上破开几个大洞,内脏都已被掏空。
如今被绑在绞刑架上还活着的,只有方炎一人,此刻他目眦尽裂,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茹其毛,饮其血。
而实际上,忙于生吞活剥的加害者,正是那个腰间悬有银色葫芦的杜良本人。
“好哥儿几个,这辈子算我杜良对不住你们,下辈子我做牛做马都毫无怨言。”
说着,将不知属于谁的心脏放到银色铃铛前,只见那铃铛从裂缝处张裂,犹如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将其脱下。
而杜良则是举起铃铛,饮下从铃铛中渗出的血液。
待血流尽,杜良走到方炎面前,朝着刀身哈气,“炎子,别怪我,今日肯定是求不了情的,死在那女鬼手上倒不如死在我手上痛快,正好兄弟几个陪着我一起修邪入道,日后若真能有所作为,兴许你们还能活过来。”
“其实你们想一想,我若不与她做这种交易,客栈能平安存在这么久吗,咱们都只是一介武夫,修士眼中如蝼蚁般的存在,有何能耐与邪祟对抗?”
方炎双眼猩红,鼓鼓撑着,身上无数道青筋凸起,脖子死命往前伸着,若不是此情此景,他怕是更像吃人的那一个。
就在杜良即将用刀剖开方炎的身子时,院子的门被狠狠踹开,飞出去多老远,裴清秋几乎是不给杜良反应的时间,步步生劲风,一剑欲封喉。
杜良勉强用刀错开迎面而来的锋刃,整个人不由得连连后退,最终跌坐在地。
他惊讶于裴清秋力量如此之大的同时,一缕缕红光自少女身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