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一脸为难,此案看起来很小,就是两个妇人挣孩子,可审下来却发现很是棘手,他有心帮一帮可怜的民妇翠兰,无奈其一无人证二没物证,怎么帮?
再说,那杨万贯乃本县纳税大户,有越级上告之权,一个伺候不好,弄不好乌纱帽就得丢了。
“大人稍安,卑职倒有一法可辨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民妇翠兰所生。”县丞何首年,微微一笑道。
“哦,何县丞既有良策,何不一早说出?”知县埋怨了一句,复又坐回高堂。
“咳咳,肃静,肃静。”
何首年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县衙门边,双手挥舞了一阵,这才让百姓们安静下来。
翠兰那绝望的眼神又泛起生机,冲着何首年不停磕头。
书中交代,原本这翠兰是不想来县衙告状的,一个人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慢慢等死就行。
可当听说杨柳氏有了身孕之后,便在杨万贯外出经商之时,百般虐待那孩子的时候,翠兰就起了疑心,于是就趁着杨府厨房张婆子早集买菜的间隙,打听了一些具体情况。
张婆子为人良善,便告知了实情,那孩子自杨柳氏怀孕之后,便饱受折磨,不到三岁就已是骨肉如柴,眼看命不久矣。
试问世上那一个生母会故意折磨自己亲生的孩子,因此,这翠兰愈发肯定,当初她生下的孩子并非死胎。cizi.org 永恒小说网
翠兰这才生心夺回孩子,无奈她答应了张婆子不能将人出卖,所以她没有人证,更无物证。
当年,她分娩当日,疼得晕厥过去,生出的孩子到是男是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只是后来被告知生了个死胎已被丢弃荒野,连尸骨都找不到。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一觉醒来,府里的仆人阿五竟躺在她床上,就在她惊呼喊人之时,被杨万贯当场捉奸,次日便写下一纸休书,踢翠兰出了杨府。
一切如梦如幻,可又真实的发生在翠兰身上。
这当中的关窍,正是那杨柳氏妒恨之结果,甚至连杨万贯亦被死死瞒住。
“既然现在僵持不下,本官提议,滴血验亲!”
何首年朗声说道。
“对呀,有几个机灵的百姓,恍然大悟,怎忘了还有这手段。”
“据说前朝寇青天,就用过此法。”
“寇青天用过的方法,必然有效!”
百姓们交头接耳,一个个眼神期盼的看着何首年。
宋淮安站在百姓中间,总算是从左一句,右一句的议论声中,了解了案情始末,不过,对于这滴血验亲之法,宋淮安则是不敢苟同。
何首年心中得意,随意扫了眼杨万贯,二人目光刚一触碰,便飞快散开,其中意味非外人可道。
很快,仵作端来一瓷盆清水来到堂上,轻轻放在了大堂地面之上。
知县,县尉,主薄,纷纷起身,围拢过来。
“民妇翠兰,把手伸出来!”
何首年亲自操刀,拿出一根银抓住翠兰手腕,狠狠一刺,中指指尖登时有鲜血流出,滴入了白瓷盆内。
“将孩子抱过来。”
杨柳氏走上前,将怀中孩童的手臂拽了出来,没错,就是用拽的。
何首年和杨万贯看在眼里,眉心均微不可擦的皱了一下。
孩童手指被刺破,尤自哭闹不止,嘶吼的童音让人心疼。
啪嗒。
一滴猩红的血液,落入盆中,荡起微微涟漪。
民妇翠兰死死盯着瓷盆。
知县、县尉、主薄等人也都凝目看去。
只见,白瓷盆中,两团血液,慢慢独自扩散,可却是没有丝毫相融的迹象。
扑通。
民妇翠兰面如死灰,眼神一片茫然与绝望,到了此时,她自己都处在了迷惘之中,那一直坚定的信念,骤然坍塌。
杨万贯松了口气,杨柳氏脸上先是浮现一抹惊异,复又转为得意。
知县大人见案件已大白,看了一眼县丞何首年,踱步回坐高堂,一拍惊堂木,喝道:“民妇翠兰,汝还有何话说?还要去爬钉板敲御街登闻鼓吗?”
啪。
惊堂木不愧是能惊堂,声音清脆,振聋发聩,堂外百姓都惊呆了,什么情况这是?原来这民妇竟不是那孩童的生母?
百姓们都是同情弱者,没想到这一次,被铁一般的事实,堵得哑口无言。
“不,不可能?不可能!不!”民妇翠兰忽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癫状态,扑向了杨柳氏,欲要夺其怀中的孩童。
杨万贯冷不丁一脚将民妇翠兰踢翻在地,翠兰尤自不罢休,二次扑来。
威武!
一阵威喝声中,两条暗红的杀威棒,交叉着将民妇翠兰拦下。
民妇翠兰手扒着杀威棒,痛哭流涕,哀嚎不止。
“贱妇,不值同情,烦请大人将此妇轰出堂外。”
杨万贯厌弃的扫了一眼曾经温柔如水的小妾,冲着知县深深施礼道。
“左右皂班,将此妇打出堂外,若敢反抗,杀威棒伺候!”
到了这个时候,知县顾不得其他了,厉声喝道。
轰,几个衙役,奔将过去,就要将陷入疯癫状态的民妇翠兰赶出堂外。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不算洪亮的声音传入大堂:“且慢!”
宋淮安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则真会出人命的,他刚才就察觉翠兰的精神很不对劲,有向神经错乱方向发展的苗头。
心中暗怪一声,此知县忒不会审案了。
宋淮安喝了一声,迈步走入堂中,身前左右,竟有一股无上之威,令两班皂吏,尤其是正要轰打翠兰的几名衙役,一时间不敢动弹。
“汝是何人,敢擅闯公堂?”
没等知县大人责问,何首年迈步过来,面色阴翳,厉声喝道。
“呵呵,我来找你的。”宋淮安笑着说完,走到民妇翠兰身边,将两个衙差拨开,伸手搀起翠兰。
翠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痛苦声一直不停。
“这位大嫂,你还想不想要回你的孩子?”宋淮安柔声说道。
翠兰身子微微一震,哭声停止,缓缓抬起蓬头,两只满含渴望的眼睛透过凌乱丝发,直勾勾望着宋淮安。
“想要,你就听我的,好吗?”
宋淮安轻声说完,迈步走到堂前,无视了县丞何首年,看着知县一抱拳道:“吾乃沛县押司宋淮安,今日来此,是有一桩公案,不巧碰见此事。”
“既同是衙门中人,汝何必要擅闯公堂,可知罪否?”
知县一听是邻县押司,脸色虽然稍缓,口气中却带有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