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三章洗掉了后果自负。

#一百零三章

天, 俩人生生睡到了日上三竿。

早晨白雪皑皑,尚未放晴,但风雪住。

思归醒来时还有做梦之感, 直到看见盛淅仍躺在自己身边,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才意识到那不仅是个梦。

余思归只觉惬意得浑身发软。

思归无意识地向他怀里钻了钻, 似乎想离他更近一点, 额角磨蹭他的下颌;感受雪与云的光拢在他们身上,然后被褥里,盛淅将她抱得更加紧密, 犹如要将她嵌进自己的生命之中。

“……但为什么是我呢?”归归小问。

盛淅仍在睡觉,思归没想过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许喜欢就是不讲道理的……归归想,就像命中会出现一个不顾一切、翻窗来的少年一样。

可是另一方面, 归归却又觉得这是不够的。

像四脚的桌子缺了一角——认定了一个人总要有一个理由, 如此坚定的选择必然要有随之来的觉悟。

这个觉悟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是我的桌”,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为什么我和他人不?」

是?还是纯粹的相处?

思归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且可能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但今早她被彻底驯养, 钻进熟睡的盛淅的怀中。

……

那温柔绪,其实只持续到盛淅起床为止。

盛少爷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过来, 大年初, 加上沿途风雪交加, 路上没有一个开了的店, 他可以说是饿着肚子开的车——早晨是生生饿醒的, 醒来连和归老师温存一会儿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饥肠辘辘,打开冰箱准备做点早饭,冷藏室空得像遭了劫。

“……”

连个鸡蛋都没有。

盛少爷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冷冻室,拿着袋湾仔码在里看, 气都气了:“可真挺省事的。”

思归连个屁都不敢放,唯恐发表的每一个字都为呈堂证供。

“玉米猪肉,黄花鱼鲅鱼韭菜……”盛淅将冷冻室里的家伙什一个个往外拎,充满嘲讽道:“还挺齐活。”

然后他真挚地说:“可真是都买齐了。”

思归:“……”

“你让我别担心你。”盛淅很坏地说,“这就是你的‘别担心’吗?”

余思归简直有苦说不出:“可……”

盛淅平静道:“我懂你是什么意思。”

“这样能活,”他掂着中的速冻水饺,说,“且活得没问题。”

天上出了太阳,冬日稀薄的阳光镀在实木地板上,思归听了,难过地点了点。

然后盛淅轻说:

“可我希望你活得好。”

“……我希望你能幸福。”

他又说。

然后盛淅了起来,拿着里的速冻水饺晃了晃,对似乎想哭的思归道:“但今天没别的办了,先这么凑合着吧。”

大年初三,他们用速冻食品凑合了一天。

盛少爷对速冻水饺没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感慨了一句余思归吃不了还买这么多,属于一种对自己饭量的盲目自信——因为余思归一顿只吃六个饺子。

盛淅觉得人不该只吃这么一点饭,结果给她扒拉七个的时候,招致了这世上最激烈的反抗。

余思归十分坚持,似乎和饺子有宿仇,据说是小时候她外婆以‘几岁就该吃几个饺子’派了太多饭,思归指出你今年五十九但你只吃了三十个饺子后……被她妈揪出修理了一顿的缘故。

“……挑剔鬼。”盛少爷哭不得:“不吃还买这么多。”

思归嘀嘀咕咕:“反正可以冻起来。”

盛淅似乎觉得她欠揍,却又舍不得下重,捏了下归归的脸,然后轻轻地搓了搓。

那近乎是安静祥和的。

吃过饭后,思归复习,盛淅则开始抱着pad预习他下学期的内容。

青山埋在雪中,大海冰封,雪积得很厚,新春辞旧迎新。

大年初三不复前两日的喧闹,是个适合学习的日子,俩人各干各的,做到一半时盛淅大约是干题干累了,说:

“以绩评价一个人,其实是最浅薄的。”

思归一愣,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抬起来。

“大概我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吧,”盛少爷柔和地说,“我觉得绩的好坏是最容易看到的,分数是最容易量化的指标,所以大多数人都以这因素评价一个少年——学习绩好,可能就有顺遂的一生;家里有钱,可能一辈子都不用吃苦。”

归归听了不禁莞尔:“不都这么想吗?”

“是。但你怎么看?”盛淅问。

思归想了想,十分郑重地摇了摇。

“——不太清醒。”思归评价。

余思归说:“绩永远只是个敲门砖,能代表的只有你‘在学生时代是愿意学习的’,‘是愿意吃苦的’,或许代表你的选择余地更广阔,但无代表你的将来。”

归归认真地想了想,道:“真正能决定一个人一生的是,他愿意为怎样的人,他怀有怎样的理想……那个少年愿意为了什么奉献一生。”

盛淅了。

青年看着她的目光闪烁不止,犹如看向唯一一枚会回应他的人间星辰。

余思归道:“这才是人生的方向所在。”

然后女孩子安静了一下,认真地说:“——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们评价一个人的唯一指标。”

我们将说,那个「人」至死都是不坠青云之志的,无论处于怎样的逆境,都是不曾言败的。

——她是怀抱着不灭的理想死的。

盛淅目光安静望向面前女孩,片刻后温和一,说:

“所以是你。”

归归一愣:“咦?什么叫所以是我呀?”

盛淅起来,摇了摇,柔和道:“没什么。”

思归没太听懂,趴在桌上奇怪地看他,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然后被盛少爷揪过,很温柔地亲了一亲。

太阳如『毛』茸栀子花,落在青年人修长指骨上。

小少女发丝散着,腰肢柔软。盛淅吻她时近乎陶醉,将女孩腰扣着拉过来,令她身心地依附,坐上他的腿。

归归有一瞬的震惊,接着闭上,专心与少爷接吻。

——那近乎是亲密无间的。

唇分,盛少爷澄澈的望着他怀里面颊微红的思归,轻道:

“所以你是我的。”

阳光落进他底,犹如淡金的海。

……

什么叫“你是我的”,你把我当什么东西啦!

思归心里犯了嘀咕。

连我都不敢说我是自己的东西,女孩子莫名其妙被摁了个盛淅所有的印子,十分生气;但那火气却在被桌亲吻时,消失无踪。

少爷实在非常英俊,且极富有欺骗,亲吻他爱的人时温暖妥帖,毫无保留。

思归简直了块泡进热牛『奶』里的棉花糖,稍一使劲儿就要化了。

盛少爷似乎非常乐于和小桌腻腻歪歪,桌俩人总是抱着睡又抱着醒;睡前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只要一个话题出现仿佛就不会有停止的一天。

那几乎是不用担心冷场的。

他们甚至不需要『操』心话题,随便捡一个就能聊到很晚。

与高中时代不,高中时他们一般在聊不太会做的题,他们现在聊的则是这个世界——那些发生过的、与尚未发生过的事。

但话闸子一经开启,却与那时一样。

——两人如此契合。

大年初五,刚立春不久,仍是七九寒冬,万籁俱寂。

是夜,雪化为连绵的春雨。

余思归和盛淅睡在一张床上,她天就要回高复班,迎接毕业前最后一个学期;盛淅在她走后,准备提前返校。

一是吃人不吐骨的大学经开门了,是他们学院本学期可以实行导师双选制,叫什么预研计划;思归趴在旁边看他他和学讨论院系导师,盛淅似乎准备选张客舫教授——让思归较为吃惊的是,张教授竟然是个相当热门的选项。

竞争还挺激烈的。

“想选他的人很多。”盛淅忍俊不禁地解释:“且现在不比当年了。”

思归稍一思索,了起来,说:“什么叫不比当年?张爷爷当年是非常抢的。”

——毕竟十五年前,就有这么多想来的年轻人。

妈妈当年是所有人的大师姐,是负责审核资料的一把,思归永远记得年少时那一封封的挂号信。那一封封的信穿过天山,穿过高原,从太行山的另一端,从扬子江的另一,从五湖四海寄来。

里面折叠的、写的简历是一名名年轻人努力的证。

尽管那些年轻人现在四散天涯,连最强大的大师姐都为生活低了,但他们在寄出简历的那一刻,是一根根不肯弯折的脊梁。

譬如柳敏,譬如张客舫本人。

“余思归你老管人家叫张爷爷。”

盛淅翻过身,在漆黑夜里眯眯和思归对视,促狭地问:

“不看看人家认不认你这个孙女呀?”

那是小时候的习惯,归归耳朵尖尖一红,连辩解都不能;然后被少爷揽过,温脉脉地亲了亲。

温热得无以复加,犹如将会连绵一生的爱意。

“耳朵红的时候真可爱。”盛少爷在夜里温柔地亲吻她。

又轻柔地问:“你想听张爷爷的消息吗?”

——连赞美都如春雨温厚。

思归被他吻得腰都软了,躺在枕上,柔软地摇了摇。

盛淅不以为意,着磨蹭女孩的鼻尖,亲昵又深地问:

“还是要自己是吗?”

归归纤腰都在细细发颤,底澄澈,看向压在她身上的盛淅,认真地点了点。

如春莺立在桃花上。

“好。”盛淅带着意说。

天地间春雨如柳叶,盛少爷专一又含脉脉地看着她。

在那充满爱意的目光下,思归连喘息都不敢大,下一刻看见少爷闭上睛,似乎要和她再次接吻。

他怎么亲不够呀,好黏人。龟龟冒出幸福的泡泡,但紧接着盛淅俯身,在黑暗里吮了吮女孩柔软的耳垂。

“……盛、盛淅?”思归细弱颤栗。

姑娘家如一枝柳叶,感受青年『迷』恋地嗅着发间。

青年嗅完,撩开发丝,无地咬了下。

吻一个接一个,如溪流向下汇流。

思归连颈后窝都被亲了又吮,眶羞涩地泛起水红,发丝被青年人呼吸挠得发痒,女孩子他说了什么,他却一概不理。

亲吻的动作在少女颈上停驻,分开时带着湿润水意。

“你……”

思归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两颊红得滴血,颤抖地问:“可你为什么亲脖……脖子……”

盛淅看她,安宁回答:“因为想。”

余思归羞赧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辩白起来:“但是……”

“可还是想亲。”盛淅坦诚道。

少爷说完,俯首,在怀里少女脖颈处温存地磨了磨。

那动作其实蛮横无理,几乎是带着「占有」意味的,但并不逾矩;然另一位当事人却一瞬就带上了哭腔,抽气时湿漉漉的,像是被剥走了一块儿壳的小乌龟。

盛淅蹭完被剥壳的小乌龟,温润地对她说:“睡吧。”

——然后和发抖的、被欺负的归老师认真又贴心地亲了亲。

暮冬雨夜无,风雨俱静。

……

余思归睡得很难受。

她像是被悬了一晚上,且非常缺乏安感,就算被盛淅抱着难抵空落落的感觉,于是早晨醒来后难过且自然地钻进桌被筒筒里,要他抱抱亲亲。

他们两个人在被窝里温存,是这么久以来的惯例。

但这天早晨,姓盛的却不不愿。

经快说再见了,平时磨归归磨个没完的盛学却只是敷衍地抱了下小桌就冲澡了——受害者连拽他都来不及,连磨他的话都没讲出半句来……

一墙之隔的浴室里,就响起了唰唰的水。

盛淅冲澡,冲得极度自觉。

“……”

他洗完澡出来,余思归又不愿意放他滚,缠着他磨来磨。

但盛少爷看上相当不乐意——但如果仔细看,却又能察觉出一点放长线钓大鱼的坏蛋意味来。

他亲了思归两下后,就眯起了睛。

“到底为什么缠着我?”盛淅居高临下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归归不知道。

但是想贴着他,在床上被他亲吻时浑身像是有把火,想靠他更近,想亲吻——然亲吻不够,拥抱不够。

“你再……”思归小说,“你再抱抱我。”

盛淅那一刹那,嘲弄一:“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么?”

思归才不知道,不关心,要抱他,下一刻却被盛淅一指推开了。

归归睛一下变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

………………

日上三竿。

盛少爷俯身,又和泪朦胧的思归亲了亲,甜蜜地问:“要对我说什么呀?”

“……?”归归气都喘不太匀,嗫嚅着问,“什么呀?”

男人捏捏思归,温柔地宠爱她:

“你要对我道谢的。”

……

思归在高复班时,几乎每天都能看见盛淅画上的标记。

那实在是恶劣到了极点……

归归不敢洗掉。

那是油笔,搓『揉』起来相当费时费力——为什么会在床放油笔?且这次和胳膊写的约定“下周见”不,这个标记显然带有更加坏蛋、更加蛮横的念意味。

盛淅写完之后跟个没事人似的,甚至绝不提,思归如果不是洗澡时能看见,只和他讲话的话,甚至会以为那天啥事都没发生过……

结果这个道貌岸然的混蛋在周三入睡前,忽然警告了句:

「归归,洗掉了后果自负。」

“……”

这能怎么后果自负的!

思归趴在床上越想越怯,脑袋冒烟,差点熟了一锅炖龟龟。

……

北国的春向来春寒料峭,在迎春花下无无息地来了。

春季学期似乎总比秋季显得要短,大约是事务更为庞杂的缘故,三月初百日誓师完,没过几天就是市高三一模。

一模曾经是余思归年高考惨败的开端。一年前,她在出绩前仍怀有要挣扎的念,出了绩后才隐约察觉,自己经来不及了。

可今年不然。

——「沉淀」永远是有效果的。

对于余思归来说,她曾顺风顺水的前十九年,最需要的,就是一场彻彻尾的沉淀。

或许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场,归归出一模考场时想。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终于连「复读」字都看淡了。

……

思归曾刻意逃避过自己的处境。

她将「高复班」视为自我放逐,是前半段人生过于自满引来的天劫,认为这是自己身上停滞的时间,是她自作自受——其他高中学经开始了缤纷多彩的大学生活,唯有余思归的时间凝固在了原地。

一模结束的那天,春风回暖,迎春落了一地。

余思归走出教学楼,深深呼吸,吐出最后一丝郁结的痛苦。

天蓝得如墨,是思归此生未见的景致。

余思归不愿回教室,独自跑上楼梯,坐在料峭春风里,等盛淅或刘佳宁上完课,在等一切尘埃落定。

生命的每一段,似乎都有其独特的意义。

思归看着蓝天想。

——连铩羽归,都是意义的一部分。

……

没有人一生是真的能够顺风顺水的。

「失败」永远是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部分。

归老师一模结束,膨胀了三天,感觉自己答得特别好,出了考场甚至感觉自己参透了人生哲理——

结果分数一出,砸了个锅。

“……”

盛大少爷周末千里迢迢回来,看了那一模破名次久久不能言语,沉默良久,问:“余思归,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是不是大型考试容易失利体质?”

余思归:“……”

“是。”归归惨痛地承认,“因为我嘚瑟。”

盛淅:“……?”

“嘚瑟是我的老『毛』病啦,不过很难砸得厉害……”归归含泪道,“至少目前没出过什么太大的岔子,毕竟考高中嘛,有脚就行。但实话实说,我小升初、初升高两场考试不程度地砸过锅,小升初的时候干脆是我妈花钱给我塞进的……”

盛少爷呆了一下:“哈?”

“我小时候从来不考证,不考级,”余思归痛苦地说,“小升初的时候是我一次用2b铅笔,不知道2b铅笔得擦了再涂,所以都在答题纸上就地订正了,考完出来我妈问我怎么样,我牛『逼』地说那我至少不得考个一?”

“……”

盛少爷静了静,问:

“然后呢?”

余思归:“三天之后我妈一提着我一提着两大盒阿胶糕找了他们大学的校长,校长出面,给我塞……”

盛淅神恍惚:“不……不是,2b铅笔后不就有橡皮吗?”

“所有自动铅笔后都有橡皮,”归归十分愤怒:“但你会用那个橡皮订正吗?我知道要涂长条都很不错了!”

盛少爷噤,过了会儿安静地问:“那中考呢?”

“中考考完出来很高兴啊。”思归满面红光,“我现在都记得我满心欢喜,因为感觉卷子太他妈简单了,就这破卷子,我的数学理化学怎么不得是个满分?当年满分680,我估分就估了656,往年中考一一般就六百四,我甚至偷偷做好了电视台来采访我这个十年难遇的状元郎的准备……”

盛少爷静静了三秒,问:“最后呢?”

“——少了十呢。”思归怀念地说。

“……”

归老师真挚地解释:“因为在考场涂卡的时候太嘚瑟,b涂了d;且理画图题画少了个电阻。”

盛少爷推了下刹,面无表道:“电视台为什么不来采访你?要我我就。”

余思归:“……”

“你是不是想死?”归老师凶恶地问。

姓盛的强迫症显然懒得搭理这种威胁,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道:“我不理解,这种错误到底是怎么犯出来的?”

“这种错误不是很自然吗?”思归有点儿『毛』,“我们普通人的人生就是陪伴着这样那样的错误生活的!”

完美主义盛少爷忍了又忍:“只有你。”

“……”

余思归这次却没生气:“盛淅,你知道嘚瑟的人是什么样吗?”

盛少爷面无表,开着车看她一,示意她说。

“……嘚瑟的人就是,”归归诚恳道,“这个人心里非常清楚你在骂我,你在心里把这个人当垃圾粑粑,但这个人听了你说的话,会热泪盈眶。”

盛淅:“……”

“我觉得我很独特。”龟龟潸然道。

然后龟老师想了想,又觉得该夸夸盛少爷,免得他盛怒之下做出不可饶恕之事,道:

“所以你的品味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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