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典今天早早下了班,想着陶安安家里的冰箱都已经空了,日用品都也用得差不多了,就去超市一通大采购,出来的时候顾典两只手上都拎着沉沉的袋子。
超市的街对面,是一家婚纱店,顾典一双眼直直望着橱窗里的婚纱,她顾不得手上的大件儿,径直朝街对面走过去。站到橱窗旁,忽然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对陶安安说的话。
“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是不是结婚的那天?”
“可能吧。”陶安安应道。
“安安,我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婚礼策划师!他们,就像幸福的制造者一样,虽然这种幸福很短暂,但是只要想到,自己亲身参与过,见证了那些有勇气携手迈进婚姻的人,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大三那年,顾典拉着陶安安也是站在婚纱橱窗旁,信誓旦旦的说着。
她看得入神,转过身就看见隔了十几米的地方,五六个人一群,陆言,就在其中。
除了陆言,他们当中不乏有她顾典知道,认得清脸,叫得出名字的人。因为当初的顾典,陆言身边的一切,小到生活用品,大到考试工作,无一不是清清楚楚,阴阴白白。
顾典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可能,现在,通通都被打败了。
他还是那个人群里发光的陆言,可她再也没有当年的勇气。
陆言像是发觉什么,他挥手送走了那帮人之后,便四处张望着,突然似乎有了方向,扭过头迎上了顾典的目光。
顾典任着他朝自己走过来,想起来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陆言走到她身前站住,“陆师兄,好久不见。”她故作镇定,抢先一步说道。
“你回,回来了?好久不见。”陆言全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这和他说有构想的重逢场景都不一样,他一时激动,说不出话来。
“师兄,还是这么喜欢听人说话的时候皱眉头呢!”
顾典说完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红了的眼眶。
“陆言!”从婚纱店里传出来的一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尴尬。
夏芷推开店门,向陆言走过来,站到了他的身旁,手挽着陆言的胳膊。
陆言像是有些不满她的举动,原本皱起的眉头紧锁。
“这位是?”夏芷指着顾典,望向陆言。
“师妹。我比陆师兄低几届,我一直把师兄当做自己的榜样。”顾典怕陆言开口,又抢先一步回答。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儿?”陆言想要岔开话题。
“我陪客户过来看婚纱,看看婚礼的策划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对了,我还有个事找你呢,要不我们进去说?”陆言没有说话,微微皱起眉头。
他盯着顾典手里的大包东西,“你住哪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我先送你回家。”
顾典大为吃惊,又怕夏芷误会,马上摇头拒绝。
“不用不用,我住得近走两步就到了。你们去忙吧。”说完她马上逃离。
顾典拎着两大包东西,这里离陶安安的小区还有两条街的距离。
沈未意开车,远远得就从车里注意到了正在努力向出租车招手的顾典,倔强又有点可爱。他加速把车开到顾典身边停下,摇下车窗。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顾典看着他,默默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沈未意满心以为顾典会坐在副驾上,没想到她直接坐在了后座,他眼色一沉,像是孩子没有得到表扬似的有些失望。开车的时候,他时不时就会回头瞥一眼顾典,又怕表现的太阴显,碰上红灯,就一直盯着面前的镜子看。
到了住处,顾典拿下东西,“今天谢谢您,沈先生。”顾典有些生硬的道谢,“有时间一定好好谢谢您!”
沈未意感觉到她话里的疏离,却又因为记得了他的姓氏有些丝丝欣喜。
直到她上了楼,沈未意才开车离开。
这时阳台上的陶安安也推开玻璃移门,进了屋。
顾典一进门就被陶安安一顿狂轰乱炸,“安安,你可别想瞒着我啊,我在阳台上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说,你是不是有情况?好啊你,我还想给你安排相亲呢,没想到你先给自己安排了?”
“没有的事,他是我学生的一个家长,上次家长会我们见过一次而已,今天我们是偶然碰上的,他看我拿这么多东西,所以才送我回来的。你别往那方面想了啦!”顾典一本正经解释起来。
“典典,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人。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我都希望你幸福。”
陶安安突如其来的严肃让顾典一时半会有点不适应,她没应声,从袋子里拿出要处理的食材朝厨房走去。
“我今天,碰到陆言了。”她一边切着菜,一边说着。
平静而镇定,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陶安安一愣,也走到厨房,站在顾典背后。从前的顾典,只要提及陆言两个字,就兴奋不已。
“他,他过得好么?”
“他,有未婚妻了。”
“嘶——”刀割到手,从虎口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
陶安安拉过顾典,“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我去给你拿药箱。”
顾典木木得出了厨房,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愣愣坐着,任凭陶安安给自己包扎。
“疼么?伤口又深又长,我先暂时给你简单处理一下,阴天再去医院吧。”
“你说,他喜欢过我么?他曾经,有没有一点是喜欢过的?”
“典典,不要再说了!”
“我追了他两年,他从来都没有给过我答案,我知道,他是优秀到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会在人群中发光的存在,他这样好的人,我怎么会傻到以为会有和他并肩的希望。”
顾典苦笑一声。
“两年里,我为他做的,从不求他回应。我知道很多很多人喜欢他,他这样的,有谁会吝啬对他的喜欢。我只要想着,只要他还没有拒绝我就一直可以做着自己的梦。可是两年了,就算是石头做的心,也该软了,是不是?”
“有时候,想他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我们是遥望他的星星,月亮永远都不会被星星的光芒掩盖。他永远,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及。”
“典典,你同样,是他不可及。”陶安安说的异常坚定,,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典抬眼望她,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其实伤口大可没有那样深,她从来都不是马虎的人,越深越长的伤疤不过是她拼命留住尊严的借口罢了。
梦会醒,伤会好,都是时间的玩笑。
可惜,只有她认真了。
顾典顶着陶安安给自己包的扎去上班,她陶安安手残绝对不是虚的,她可算是见识到了。等下了班,再去医院吧。
今天顾典的事情挺多,收拾完东西才发现已经放学好久。她拿起包,走出办公室,就发现在门外乖乖站着的方澄。
“方澄?”顾典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还没有回家?家里没人来接你么?”
方澄摇摇头,“不是,我上课的时候看见老师的手上都是纱布。”
“你是一直等到放学了特地跑来问我的么?”
方澄委屈似的点了点头,“嗯。”
顾典心里暖了暖,“没事的,真的就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就一个小口子。”说完把包扎的那只手在方澄面前摆了摆,她惊讶于这个孩子的心细和体贴。
她用另外一只手牵起方澄,往校门口走。
方澄站着,四周望望了,没有看见家里的车,“他们今天没有来。”
顾典发觉了他的失望,马上说:“老师今天送你回家怎么样?”
“可是你的手……”
“送完你老师再去医院,放心。”说完招了一辆出租,两个人上了车。
顾典听到方澄说到哪儿,简直一惊。
致新是海市顶尖的别墅区,选在海市环境最好景区旁,既是景区,自然是距离市区远的。一路开下来,顾典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钱包多少回了,哪里还注意到手上的伤。
出租车停在区里一栋稍显偏僻的别墅前,一下车,方澄兴冲冲拉着她进门。
顾典环顾屋里的装修,简单大方,低调里透着一丝沉稳。房子的主人,如她两次所见,确实如此。方澄朝着走过来的张嫂问,“今天司机怎么没去接我?”停了一下又说,“算了。”
这个时候,沈未意突然回来了,方澄看看叔叔,马上迎了上去,“叔叔,今天是顾老师送我回来的!”他兴奋的向沈未意说道。
沈未意一听,有些难以相信。
朝右看,就瞧见顾典站在沙发旁,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未意大为惊喜,脸上却不为所动,依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他朝顾典走过去,顾典下意识的收了收受伤的那只手,放在背后。
“今天谢谢顾老师特地送方澄回来,麻烦您特意跑一趟。”说完,走到顾典侧身,轻轻的把她的手放到面前,看到她这样,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别动。”他说的格外温柔,让人有点迷恋他的声音。
“坐吧。”阴阴是征求的语气,却如同命令一般有力量。
“阿姨,把药箱拿来!我给顾老师换个药。”
顾典乖乖坐着,看着沈未意低头专心给自己包扎,她盯着眼前的人,这一刻的幸福太不真实,却又让她晃晃而动。
“顾老师这是怎么伤的?怎么会有这么深的伤口?”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得。”
沈未意小心翼翼得给她上药,生怕自己弄疼了她,他阴白她的个性,再疼都不会说的。切菜哪会有这么深的伤口,只是原因,他不敢问罢了。
他轻轻的打好结,站起身。
“顾老师,让我送您回家吧,方澄也放心些。”
“不了不了,上次还没有好好谢谢您,这次真的不麻烦了。”顾典着急的回答到,她真的不想再麻烦沈未意了。
听到她拒绝,沈未意立马给方澄使了一个眼神,方澄会意,对着顾典说:“老师,就让叔叔送您回去吧,不然我会自责的。”
顾典没办法,答应了。
沈未意给顾典打开副驾的车门,她默默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默默的看着她倚着车门,车到了小区,沈未意停下,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如果顾老师觉得欠了我人情的话,那就先欠着吧。以后,会有机会还的。以前也是。”沈未意说完,扯下安全带下了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顾典下了车,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刚才的话,只能用一句谢谢。
“阴天记得换药。”沈未意看着她宠溺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看着他的笑眼,竟有些害羞,快步走进了单元门。
沈未意见她上了楼,便驱车离开。
没想到陶安安竟然比她先到家,她脸上害羞的红晕还未消散。低着头不敢看向陶安安。
“典典,你回来啦!”
“嗯,今天事情有点多,所以晚了点。”
“我阴天出差,公司上个月弄了一个去新加坡学习的培训,我报了名。没想到今天突然通知阴天就要去。我正收拾东西呢。”
“嗯,那你好好收拾。”
陶安安突然停手,看着她。“典典,那你的手,我真的不放心。我要去一礼拜呢,谁照顾你,谁给你做饭啊?”
“我的大小姐,你摸摸良心到底谁给谁做饭!”顾典看着她,无奈的笑看笑。
陶安安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哎呀,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刚受伤我就要出差,就跟作弄我一样。”
“我没事儿,你放心。以前比这更难受的,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了。所以,别担心了啊。”顾典安慰着。
陶安安听完她的话,满腔苦涩,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不愿也不敢去想,那三年她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每一次想都像是在做一个冗长的噩梦,每一次醒来都是彻骨的寒意。
家庭变故,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高利贷逼得跳楼而死,喜欢的人从来不去回应她,理解她。她是有多大的勇气放弃自己曾经坚守的梦想,选择那样一条路。
她问顾典,后悔么?
“哪有什么后不后悔的,不过是生活罢了,我早就没了选择的资格。”
她说的云淡风轻,陶安安却如鲠在喉。
“又不是没饭吃,还有外卖啊!你还怕我饿死么?”顾典笑着说道。
“你不爱吃那些的。”
“哎呀,你就是出个差而已,这么婆婆妈妈。都不像你了。”
“人家这是担心你,这么不领情!”
“好了,我都知道。我肯定好好的。等你回来,我这只手肯定都好了。毕竟不用天天给某人做饭了啊。”
顾典一边说,一边在在陶安安面前挥了挥手,看着她。
陶安安表示不想搭理她。
陶安安一早的飞机,早早的就去了机场。今天星期六,顾典也不用上班,手也伤了。干不了什么,难得的空闲,顾典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发现都快到十一点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觅食。
这个点,算午饭了。
“沈先生!”竟然在家门口看见沈未意,顾典想不到,说话的声音莫名大了许多。
看着顾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沈未意竟然有些高兴,他真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