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会在这儿,还在,我家楼下?”
沈未意被她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头摸了一下袖口。
“看您的样子,不会是在这儿呆了很久了吧”顾典试探地问他。
“嗯。”
顾典想说怎么不给她打电话,才反应过来沈未意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她有点愧疚,说:“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让您等了这么久。您有什么事么?还是方澄有事?今天周六,不急的话,我们周一可以去学校说。”
“不是,和他无关。”沈未意打开后备箱,拿了好些东西。有药箱,还有一个很漂亮的饭盒。
“你包扎的药这里都有,还有,我让家里的阿姨随便做了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说完递给顾典一个大的便携箱。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说不出话来。
“那,我还有事,我回去了。”沈未意先开口打破沉默。
“等一下!那个,沈先生,这是我的号码。”顾典报了一串数字,“微信也一样。方澄和您有事可以直接打我电话,或者如果有下次的话,您来了可以告诉我一声,就不用等这么长时间了。我受您这么多人情,不知道怎么还了。”
“我说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沈未意深深的看着她,顾典怕又一次陷在他的眼神里,一直低着头。
“我,上楼了。”
“好。”一个字也可以被他说的那样动听。
沈未意看着手机里的号码,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顾典在家里过了两天的死宅日子,一只手见不了水,干什么都慢吞吞。
周一上班,差点睡过了。顾典看了一眼闹钟,大事不好。赶忙起身洗漱。刷牙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她蹭了蹭手上的水,把手机拿了起来。
陌生号码?顾典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是沈未意,你走了么?没有的话,我和方澄现在在你家楼下。你收拾好以后就下来吧,我送你们去学校。”
沈未意说了一连串,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挂了。顾典来不及反应,小跑到阳台,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楼下。
她不敢怠慢,急冲冲就下了楼。
“对不起,对不起。”顾典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的整了一下衣服。
“顾老师,早上好!”方澄摇下车窗高兴的和她打着招呼。顾典随即想打开后车门,和方澄坐在一起。
“你坐到前面来。”沈未意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顾典上了车,沈未意递过来一个纸袋子。
“这是?”
“早饭。”
顾典有些惊喜,就听到方澄在后面笑着说:“叔叔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在车上吃东西的,我都不可以的呢!”
“那我先收起来,到了学校再说吧。”顾典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放心吃吧。”沈未意说着,从纸袋里掏出一个三明冶,撕开包装纸给了顾典。
她接过去,沈未意这时才发动车,往学校开去。
方澄在后面笑得一脸灿烂。
到了学校,沈未意说了一句:“明天在家里等我,我送你们来学校,我不来不准自己走!”
“好。”顾典应了一声,就下了车。
晚上下班回了家,顾典回忆起早上,惊觉仿佛梦一场,那么不真实的存在,像抓不住的暗夜里的光亮。
她怕它太热烈,又恐它转瞬即逝。一切美好的那么虚晃,她怕到头来是她空想一场。
于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
第二天一早,顾典拉开阳台的窗帘,沈未意果然在楼下,他靠着车门,阳光里的他看起来没有那样的冷峻,浑身有一种温润的气息,让人着迷。
顾典看的入神,他想是发现了一般,抬起头,逆光里朝阳台上的顾典笑着,他笑得仿佛世界在那一刻静止。
顾典看着他,浓而密的眉毛,笑眼朦胧,好看的微微上扬的嘴角,棱角分明的下巴。
这个人真真是生了副好皮囊,好看的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一般。
顾典心里默念。
她把窗帘又闭起来,赶忙拾掇一下自己,下楼。
沈未意瞧见她走了出来,问道,“手怎么样了?”
“好多了,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顾典回答他,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上车吧。”沈未意察觉,没多说。
车开了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在刚上车时方澄和她说了一句早安,她客气的回应。
到学校,停下车,他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没想到顾典先说一句,“沈先生”,“非常谢谢您这两天对我的帮助。您对我的好,我不清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仅仅是因为我上次送方澄回家的话,就真的不用了。我们真的不太熟,而且我想您的女朋友也会误会的。我不想要落人口舌。您的人情,我真的不想再欠了。”
顾典说完,瞥见身旁的沈未意,一只手不停的摩挲着西装袖口,可能是有点用力,那袖口上竟然起了些些褶纹。
过了一会,顾典又开口道:“您明天不用特地来送我,这么麻烦您,真的很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该的。”
说完顾典看了一眼后座的方澄,这孩子打了声招呼竟然一路这么睡了过来,她下了车,拉开后座车门,轻轻拍拍方澄,醒了之后,就牵起方澄的手头也不回得走了。
留下沈未意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发呆,深邃的眸子里透得失望和难以分说的委屈。
她算是,拒绝他了么?
她真的连再次靠近的机会都舍不得给么?
他竟生气起来,一股脑儿加速走了。
临近下班,顾典整理起学生的试卷,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试卷散落一地,顾典忙蹲下拾起来。同事张老师路过想帮忙,俯身时突然碰到她放在桌旁的书立。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啊,顾老师,我这本想给你帮忙的,谁知道。校医这时候肯定也不在了,这样,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看你着伤口恐怕不小。”
张老师看着顾典,着急起来。
“没事,我一会就去医院处理一下,您不是还有事么,下班了,赶紧回去吧。”顾典忍着疼。
她把剩下的整理好之后,关上办公室的门,走了。
一出校门,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她知道是谁,装作没在意兀自走了。
沈未意见状,着急下了车,大步追上去。他一把拉住顾典胳膊,力气大了许多。顾典被他弄得伤口处一阵生疼,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沈未意看她的样子,低下头发现血早已把纱布浸得通红。
顾典小心抽回被他拉住的那只手。
“疼么?”他心疼的问。
“还好,我正准备去医院处理一下。”顾典平静的说着。
“上来,我送你去医院,现在,不准拒绝。”沈未意有些生气。
顾典随他上了车,去了医院。
护士看见顾典的那只手,轻轻的解开被血浸的纱布,伤口早就裂了开来,手上还有书立砸到的淤青。
沈未意紧紧盯着那淤青,“怎么弄得?早上还没有。”
“今天,不小心被砸到了手。”顾典像小孩子犯错一般弱弱地说。
“先生,你先去办手续然后再去拿药,我这里差不多快要好了,一会儿您就可以带您女朋友回去了。”
沈未意听到护士这么说,一扫脸上的阴霾,眼里有沉沉的光亮。看着顾典温柔的说:“你等我一下。”
“护士,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不太熟的。”她急于向护士解释。
护士听她这么说,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我在这医院来来往往见过多少人,是不是喜欢,一个眼神就知道。”
说完便拿了药盘进了病房,留了顾典一个人。
沈未意拿了药往回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未意!”
“陆言!”
两个人看见对方都是一半诧异,一半惊喜。
“我看着背影,实在熟悉,就叫了一声,一猜就是你。”陆言笑着说,看了一眼沈未意手里的药,又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还是,方澄有什么事?”
“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手给割伤了,我带她来包扎,拿点药。”
“能让你亲自来拿药的,肯定不是普通朋友了。”陆言揶揄道。
沈未意忽然严肃起来,满眼的坚定。
“下次有机会介绍我认识一下。我现在调到这家医院工作了。”
“好。”沈未意回答。
顾典看着走廊里谈话的两个人,心揪得一紧一紧。
她忽然意识到那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光亮也不属于她了,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她的生活,都逃不过一个陆言。
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浸湿了包扎的纱布。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头顶上明晃晃的大灯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匆匆回到刚来的地方坐下,怕沈未意发现。
没一会儿,沈未意回来拿着药回来,站到了她身前。
“走吧。”他温柔的说。
顾典站起身,却停住了。沈未意回头见她还站在那儿,“怎么了?”
顾典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先生,以后,除了学校的事,我们不要再见了吧。”她一直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所有的防备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会轰然崩溃。
“我和你,不是同样的人,更不会成为同样的人。”
“别说了,我先送你回家。”他看着她,带着从未有过的求全。
顾典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叫好车了,就在外面等着。”她拿过沈未意手里的药,朝门外走去,转身的那一刻,眼泪顷然而下。
她明白,她对沈未意的是仿佛扼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让她忽然有了希望,可是现实一次次让她清醒。
纵然身后是望不尽的深渊,她也要退。
这个梦,迟早都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