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考虑的极为周到,将营区划出一片安置端王府的车队,又将自己所知舒州府之事尽数告之端王,言谈之意替端王设想周到:「舒州春耕在即,殿下能带着农具种子前来,可算是解了洪士忠之困,他对殿下理应感恩戴德。不然他郡守的位子也坐不稳。」
舒州平乱之后,谁人都知没个几年恢复不了,朝廷选派官员,背后有靠山或者背景的无不是各走门路避开了舒州,能被委派前来舒州做地方官的都是朝中没什么人脉的官员,而洪士忠正在此列。
杜欢说出了端王殿下的心声:「百废待兴,正好可供殿下施展拳脚。」
广元喜道:「极是。」他饱受上司掣肘,更盼着端王身边没有居心叵测之辈。
「殿下远道而来,不如先稍事歇息,营中众将干也备了些薄酒想为殿下接风洗尘。」
待广元告退,杜欢热情邀请:「殿下不去瞧瞧带来的东西如何安排吗?」
端王殿下:「此等事情自有幕僚与王府长史代劳,何用本王?」
杜欢:「……」也就是说她要去干活,端王殿下却已经可以休息了?
瞧在从张大将军那里讹来的宝石他一匣子都没留全给了自己的份儿上,杜欢拱手:「殿下说的有道理,我这就与宫长史商议此事,殿下好生歇着吧。」
端王殿下大概从她嘴里听出来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待她走到门口便懒洋洋道:「其实做本王的家眷便不必这般劳累。」
杜欢缘何听不出他的暗示,她道:「我爱劳动,劳动爱我。」大步去了,真有些行走如风的气势。
第六十七章 三更
兰姑后来见到她, 拉着她的手一个劲骂她傻。
「好好的姑娘家,又不是非要同男人争功名,再说殿下待你不错, 他身边也没别的人, 正该趁此机会牢牢笼络住了殿下的心,你傻不傻啊?非要找这些苦头吃!」
杜欢初入军营的当日, 她便准定以为能见到这丫头,结果后来听翟虎说她做了端王的幕僚, 端王殿下忙着吃洗尘宴, 从军营到官衙, 连着吃了三日的酒, 她便与宫敬仪脚不沾地忙了三日,整理端王带来的家当, 连见一面的时间也无。
兰姑见到她已经是三日之后了,端王发散完了酒气,命洪士忠将舒州登记的民户册子都带过来, 另有下辖县村官员保长之类都召来见面,商议如何派发粮种问题, 一帮人坐在厅里吵闹不休, 各自诉说自己手下的艰难, 杜欢坐在端王身后右手边飞快做着会议记录, 还悄悄塞给端王一副羊皮制成的舒州地图, 示意他结合地图更能直观的了解各县官嘴里的话, 在吵完两轮还没有定论中场休息的时候抽空见了兰姑一面。
端王殿下彼时正被这帮人吵的头疼, 莫名想到朝堂之上的燕帝,他生性仁慈宽厚,说的刻薄一点也算是懦弱没主见, 也不知道当初坐在金銮殿那把椅子之上,有没有被臣子们吵的头疼?
朝堂之事,牵扯各方利益,臣下皆有私心,偏碰上君王没有圣心独断的能力,也只有仰赖手握军权的国丈辅佐了。
端王满脑子胡思乱想,接过杜欢塞来的一卷东西,还当她调皮,随手打开便被惊住了。
手底下的羊皮捲地图绘制的极为仔细,山川河流,城镇村县官道驿站无不详细,旁边还註明了比例,难道杜欢还有此等制图能力?要么便是她从哪里淘澄来的?
后一种念头随即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地图不比别的东西,能绘制的如此精确,非大量的人力物力仔细勘测,还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他与杜欢同在一处久了,练功吃饭,商议正事,大部分时间都在一处,除了晚间歇息,她也不可能日行千里前去舒州勘探绘制地图,那么这地图的来路——难道来自云梦泽?
端王殿下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杜欢一眼。
杜欢自觉立了大功,得意的沖他挑眉,示意他专注看图,顺便甄别手底下诉苦的官员有没有编瞎话——大约只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再加工,夸张点而已。
舒州大乱之后,并没有县城可以独善其身,纵有朝廷大乱之后赈灾,艰难是真艰难,只是端看谁最可怜了。
直吵到半下午,从官员皆飢肠辘辘,就连杜欢也有些吃不住,小声提醒端王:「殿下,要不要歇歇用过午饭再议?」
洪士忠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暗自赞嘆:还是女儿家细心。
他倒是说话算话,次日就派人送了两箱女儿家用的东西,也不管端王与他这位心肝如何玩闹,总归巴结端王内眷不能停。没想到吃过了洗尘宴,却在商议正事的时候见到了端王身后坐着的女子,一直低头记着什么,暗暗纳罕:感情这位还真做着幕僚的事儿?
女子为幕僚,闻所未闻。
洪大人以己之心度人,自忖知道了杜欢的身份,这位晚上是枕边人,白天还做着幕僚,身兼两职,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女子再聪慧,必然也要仰仗男子才能立于世间,想来这位杜姑娘也不例外。
不得不说,洪大人的脑回路与兰姑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许更因为世俗如此,皆认为女子要依靠男子,故而杜欢就算是在众人面前自承是端王府幕僚,旁的官员也先把「端王的女人」这个标籤贴在她身上,其次再可有可无的贴一个「幕僚」的标籤给她。
兰姑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还未显怀,依旧风姿绰约,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杜欢的额头:「我当初怎么教你的?你当时满口答应,结果呢?不过数月未见,你便与端王殿下成了主僕,而非夫妻,你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