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端王自请就藩, 卧榻之患已除, 满朝文武难逢敌手,连燕帝也轻易不驳他的回, 张大将军神清气爽,这三年时间过的格外舒心, 连带着精神意志也放松下来, 没事聚众吸吸五石散, 闲来给外孙封尧挑挑正妃, 再或者让朝臣们上表请封太子,人选自然只有一个, 正宫张皇后所出的封尧。
燕帝骑虎难下,于年初准了张氏亲信朝臣的奏章,册立封尧为太子, 也不知道是与张承徽抗争了这些年,结果局面越来越糟糕, 还是意志被瓦解, 自从册立太子诏书发下去之后, 燕帝便病倒了。
张承徽只手遮天, 也不在乎燕帝病情, 除了以侍疾之名进过两回燕帝寝殿之后, 便忙着回府为太子封尧挑选太子妃。
张皇后在宫中侍疾, 燕帝寝殿内外全是她的人,寻常嫔妃想见燕帝一面也难,除了四岁的封奕跟还未举行太子册封礼的封尧, 其余皇子公子们也被勒令闭门为燕帝祈福,不得擅自走动。
封益躺在病床之上意识模糊,朦胧之中似乎见到冷氏姗姗而来,坐在他床头温柔注视着他,柔声细语问道:「郎君,我们的晋儿可好?」
她一句话勾起了燕帝满腹心事,闭着眼睛咕哝一句:「晋儿……」
张皇后正端了药碗过来,闻听「晋儿」俩字,眉毛上挑便要发怒,心腹宫人连忙小声劝解:「娘娘息怒,陛下这是病糊涂了,娘娘总不好跟病人计较,再说太子殿下……」
太子都已经册立,就算此时封晋回来,君臣名份已定,也已于事无补。
张皇后眉头缓缓松开,想想还是心头不痛快,总觉得心腹大患未除,封益睡的死沉,便小声问道:「近来可有舒州的消息?他与云梦泽的那位……还搅和在一起?」
宫人窥着她的脸色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覆:「……是,听说整个舒州都知道端王殿下想要迎娶云梦泽的那位,两人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但还没听说过几时成婚。」她猜测:「莫非是等着陛下赐婚的旨意?」
张皇后垂目注视昏睡着的封益,冷笑一声:「那也要他能等到才算。」
当年放封晋离开也是不得已,没想到穷乡僻壤的舒州也能被他治理的富庶繁华。
张大将军能痛快放封晋离开,还是因为他选的地方太穷,又是大乱过后,流民四散,原以为没个十年八年不能恢复到当初的程度,没想到只用了三年便超过了当初的富足程度。
舒州的发展也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封晋在送往京中的奏摺之上写的平平淡淡,就好像端王府过的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样子,可张大将军派出去的暗探不断回报,也可想像舒州的富足程度。
头一年,舒州派人前往各州张贴招民告示,但凡别的州府家无恒产无片瓦遮身者皆可前往舒州讨一口饱饭。
张承徽听罢冷笑数声:「封晋小儿,不懂地方之治,竟然还要吸引流民,太过天真。他难道不知道流民多了会闹事?还是上次舒州平叛给了他信心,觉得自己能治理好流民?没房没地,难道让这些人饿死?等到没饭吃,你看闹不闹事?」
张氏一派的亲信官员们吸着五石散,连声附和:「还是大将军有先见之明,咱们就等着端王把舒州治理的一团糟,到时候可有得笑话瞧了。」
结果等来等去没等来舒州大乱,还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大将军,舒州出了新的粮食,听说产量极高,足够养活前去投奔的流民,不少州县的流民听到消息也纷纷前往舒州……」
张大将军很不高兴,封晋小儿居然没事,而且还发现了新的粮种,居然不肯呈报朝廷,于是向燕帝启奏此事,还想让燕帝下旨严惩端王,并且命他尽快呈上新粮种,以缓解朝廷粮食危险。
连年打仗,朝廷的存粮也的确不够。
燕帝听说此事,许久都没作声,后来扔给张大将军一个摺子。
张承徽打开一目十行看完,气的心里破口大骂:狡猾的封晋小儿,竟然以舒州发现新粮种但不知此粮种有无危害,不敢擅自呈于御前,唯有组织舒州军民试种试吃,待来日种植食用皆无碍之后,再行呈于御前。
大义都教他占了,但一点实际的承诺没有。
来日是几时?
他自可推脱,或三五年,或十来年,总归试吃是个漫长的过程,万一他说男女吃了此粮食不孕不育,舒州新生儿大减,难道朝廷也敢推广?
「陛下,端王殿下此奏摺不尽不实,不如派人前去舒州打探一番,看看他所说是真是假?」
燕帝拒绝了他的请求:「既然朕已经将舒州划为端王封地,封地如何自治皆由他自己拿主意,外人不得插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精神过的燕帝直视着他:「他既已离京,便有退让之意,张大将军何必穷追不捨?」
张承徽:「……」
这是第二年的事情。
张大将军派往舒州的暗探从来未曾断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每每醉生梦死之际,心中总是隐隐不安,越不安就越想知道封晋在做些什么,有时候甚至产生一种荒谬的念头:早知道端王殿下离京让他如此牵肠挂肚,还不如当初就死死将他摁在京城端王府邸,凡事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反而令人心安。
暗探接连送回的消息从来就没有一件让他舒心的。
「端王府兵又增加了一千人……且配了甲冑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