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妮的侧脸到现在其实仍能看出些微肿，包括她的一侧耳朵和鼻子，都偶尔泛着刺痛，眩晕与肿胀感叫她头痛难忍。
大脑里都像是有万千蜜蜂嗡嗡乱鸣，无端地使她添了些恶心感。
昨天晚上，沈安妮痛苦得像是要马上死掉。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女人——她的亲生母亲所赐。
现在蹲着的助理，竟然问她
【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这一切是有多么可笑！
见她垂着眼睫闭口不言，助理只当她像往常一样羞涩，索性就将收音设备怼得更近些，带着笑意般半开玩笑地怂恿着：
“安妮，如果你不说话有些观众就会觉得你妈妈在折磨你哦，就会开始骂妈妈的！来，大声对着镜头说吧！”
站在人群后方的崔菱脸色越发难看，紧攥着的枕头留下深深的几道勒痕，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张。
明摆着要沈安妮回答的问题，她怎么能插话？
要么算是不打自招，要么绝对会是故意遮掩、心虚狡辩。
眼见着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气息不稳到面目扭曲，崔菱赶忙对回过头关切询问的工作人员露出一抹安抚性的轻笑。
随即强行镇定的深呼吸，在心底安抚自己：
无所谓的！
就算沈安妮大胆到敢现在对着镜头点名她这个母亲不够格，说自己不幸福，或是更大胆到敢说昨晚的事情……
她肯定也可以花钱做公关摆平的！
不就是钱的问题吗？不就是自己掉两滴眼泪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不就是只需要给观众个说明的事情吗！
越发细想下去，她嘴边的冷笑也就更甚。
是的，只需要借口什么跟女儿有矛盾，女儿年纪小不懂事；或是说着安妮只是在开玩笑，没想过大家真的会当真。
拿出昨晚在赵导跟前卖惨的那一套，指不定她再苦口婆心地流点眼泪，还可以赚“反网暴”“刀子嘴豆腐心”的反差人设。
她的心彻底安了下去，面对沈安妮眸光沉沉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也敢轻蔑地翻个白眼，残忍且挑衅地笑着。
真的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小姑娘像是又被烫了一下般，猛地再次垂下隐忍着恨意的目光。
“……安妮？额，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吗？是不舒服还是……”
沈安妮沉默的时间太长，原本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其实只需要果断说个“幸福”就可以草草结束的。
眼见着已经开始大批在直播间扣问号的弹幕，助理尴尬地活动了下麻木的腿，语气也由原本的信誓旦旦转变为了迟疑。
安妮的神情，怎么看都不是在害羞吧……
靠靠靠，不会吧，不会沈安妮真的要回答不幸福了吧！
放眼望去，弹幕早已开始了各种揣测——
【？？？怎么回事？我卡了？为啥安妮一直不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哦？崔菱不是一直说母女关系和谐吗？】
【应该不会吧？至于吗，怎么说都是亲生母女，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沈安妮不至于说自己不幸福吧？这小姑娘这么害羞吗？】
【你们别搞，孩子想回应早就开口了！这不就是害怕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不幸福”吗？昨天安妮怎么不害羞……】
【（惊恐）不是，楼上的你别搞！你的意思是沈安妮害怕自己妈妈？甚至说自己生活不幸福的份上？！这不就是家暴？】
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严重，那些个大粉纷纷下场，立刻将这个ID叫“萌语平平安安”的用户禁言加删除言论。
急急忙忙就下场表示——
【安妮害羞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理智点不要被带节奏啊？如果崔菱姐真的对自己女儿不好，又怎么可能花这么大精力培养呢？】
【一天天全是水军带节奏……再这样房管要全部踢出去了。】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弹幕环境干净了不少。
不过眼见着沈安妮目光冷淡，一点不像是羞涩的样子，其中一名身为放大镜本镜的路人还是开口表示：
【只有我注意到沈安妮的一边脸上好像肿起来了吗……以前我被后妈家暴的时候巴掌印第二天就是那样……】
【诶对对对，昨天安妮就素颜，一点都不化妆，你自己看她脸上那么明显的散粉！真的有在遮挡伤痕的嫌疑！】
像是沈安妮自己如果沉默到天荒地老，网友们就能根据此猜测出上百个花里胡哨不带重样的版本。
不过大部分粉丝还都是坚信沈安妮只是害羞而已。
助理举着设备的手肉眼可见且明显地在发着抖。
她早就收了崔菱的贿赂，是绝不可以问什么为难或是导致局面冷场的问题的，可现在这种情况……
“……安妮，别生妈妈气了，今天妈妈陪你参加障碍赛、陪你吃些特色美食好不好？给你放个假，你快回答这个问题吧。”
适时，崔菱踩着恨天高，伴随着她那股特调的法国高级香水的味道，从容地从床上走到了沈安妮的面前。
款款地，将似乎“还在赌气”的女儿从软沙发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同时面露浅浅忧伤与无奈，放纵般轻声哄着。
大家没有见过她一向独立自强的虎妈脸上露出的这种表情，一时间长筒大炮全部对准了崔菱的脸上。
这样一看，母女俩的关系像是贴近了不少。
闻言，助理如释重负般深深长叹一口气，再次秉持职业素养地装作惊异地问着：
“啊？崔菱姐，有发生什么小碰撞吗？”
崔菱假戏真做，一边轻柔地摸着沈安妮的长发，一边忧伤表示：
“这种伤心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多说，昨晚看过直播的观众朋友们应该就知道……哎，安妮生气不原谅我，我真的……”
她语气纠结，像是真的只是一名无辜且无奈的普通母亲。
三言两语就给沈安妮的行为定义为了耍小孩子脾气。
没有人在意着怀里小姑娘僵硬无比的背影。
这不是她所向往的温暖蕴含着爱的怀抱，这是毒蛇蕴含死亡的盘绕，这是崔菱满是警告与威胁的——
一个独属于她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