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和檀儿商量是否可以先把那些孩子送到天目山下的那个庄子里。
路上,赵云思考着流民之事,心里希望此次收拢了一千余名流民,能赶上和第一批流民一起出海。
这个时代,大船出一趟海,即便天气允许,也要准备大半个月左右。
何况赵家在明州的海船未必就闲置在海港,万一已经运货出海,等待的时间可就更久了。
临安城外出现流民,让赵云感觉到时间紧迫。
前世,他没有听说蒙古人从淮河之地南下江南。
虽说这些流民是因为饥荒南下,可是谁也无法保证因为自己的出现,有些事情不会发生了变化。
看来,他必须尽快前往那个海岛,着手心中的计划。
若是动作慢了,一旦蒙军真若从淮南路南下,自己可就抓瞎了。
有了之前目睹流民的凄惨,再看到西湖边的繁华,赵云有种时空错位之感。
心思恍惚间,手中的缰绳没有抓紧,坐骑在躲让一个荷柴的汉子时,踩踏到了路边一个地摊。
地摊上的物件被踩中,惹得一个身材矮小、头发蓬松的摊主暴跳如雷,大喊大叫,虽然语言古怪,周围的人也知道摊主在谩骂。
意外将赵云从恍惚中惊醒。他连忙下马,正要拱手赔礼道歉,耳中却听到了摊主的怒骂,动作一顿,眼中显出疑惑。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
那青年一把拉住咆哮的摊主,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
那摊主闻言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后,忽然一愣,又盯着赵云上下打量一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强自压抑着怒意,转身蹲下身子收拾自己的货物。
赵云听清了二人的对话,又看着那地摊上的东西,忽然笑了起来。
他微微躬身,指着被自己的坐骑踩裂的一个刀鞘,问道:“粟米马赛恩,口来哇一哭啦带斯嘎?(日语:对不起,这个多少钱?)”准备接受无妄之灾的愤怒的摊主闻言,猛地转过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云。
已经打算息事宁人的白袍青年也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面露惊喜,动作有些僵硬地拱手道:“丝熬角?呢红?(周人?东瀛人?)”前世,东瀛的机械自动化做的很好,赵云去东瀛作过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懂得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
赵云连忙摆手道:“一呀大呢红,丝熬角(不是东瀛人,是周人)。”
看到对方眼中微微有些失望,赵云想了想,冲着二人做了个手势,比划着喝酒的模样,“要了西开来吧,哦够你哦。(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请客喝酒)”二人闻言,交换了一下眼神,目中都有兴奋之色。
不过,白袍青年随后似是想到什么,面带犹豫。
赵云有心结交,便问对方有何顾虑,白袍青年说还有一个同伴,需要等待。
赵云闻言只说无妨,一起等来再去喝酒。
白袍青年闻言,露出感激的笑容,面向赵云深鞠一躬。他的鞠躬动作优雅,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那个粗矮的摊主也跟着向赵云鞠躬。这家伙鞠躬的动作凶猛,让赵云担心会不会脑溢血。
赵云哈哈大笑,也躬身回礼。
东瀛人爱酒,看来自古皆是。这要能请他们坐下来喝酒,打听东瀛那边的情况,便易如反掌了。
赶来的宇文战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面前发生的一切,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大人,你怎么会东瀛话?”
听到宇文战的问话,白袍青年转过头来,也看向赵云,目中带着同样的疑问。显然,他听得懂汉话。
“哦,我……”赵云挠了挠头,笑道。
“在明州,我还小的时候,街上住着一家东瀛人,我和那家的小孩常在一起玩,就会几句话。”
说完,他转头看向白袍青年,拱手用汉语说道:“我叫赵云,请问阁下高姓大“佐佐木泰清。”白袍青年说出自己名字时,冲赵云微微躬身。
见白袍青年躬身,背着货物的那个矮小粗壮的摊主又一脸严肃地跟着顿足躬身。
显然,他是白袍青年的仆从,听不懂汉语,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主人做什么,他自然也要跟着做什么。
“佐佐木泰清……佐佐木?”赵云一边躬身回礼,一边拧眉细想。
记忆中似乎有这个姓氏的印象,此时细想,却想不起来,便抛开心思,和白袍青年在街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一刻钟后,一个少女来到白袍青年面前,看到对方和赵云亲热聊天,目光露出一丝警惕。
少女十八岁的样子,一米六的个子居然比佐佐木泰清还高一些,一张鹅蛋脸如玉般晶莹剔透,琼鼻秀口亦显得很精致,只是两道柳眉下的一对冰眸,并不友善,满怀敌意地瞪视着赵云。
少女的警惕之色,令赵云感到一丝不解。
虽然对方在佐佐木泰清的叮嘱下,很快借着低头行礼掩饰,但是赵云还是对此人产生了兴趣。
丰裕门下的聚香阁,距此并不远,五人步行片刻即到。
聚香阁是临安最大的酒楼之一,占地面积广大,高三层。整栋酒楼呈四方的口字结构,中央的天井宽大。其间假山亭石,奇木花卉,极是精美。
虽对此楼有记忆,进入酒楼后,赵云内心依然感慨不已。
佐佐木泰清也面露惊叹之色,那个衣衫邋遢的粗矮摊主则大呼小叫,弄的宇文战一脸嫌弃地离得他远远地,觉得跟着一个乡巴佬有些丟人。
反倒是那个少女则目不斜视,静静地跟在佐佐木泰清身后,似乎周围的一切新奇都与她无关。
五人来到二楼向南的一间名为“清荷”的包厢。绕过漆画屏风,看见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和木椅。
靠着窗户下,摆放着一张茶几和两张木椅。
四面墙壁上挂着文字书画,和用作摆设的瓷器漆器。
进入包厢后,佐佐木泰清对墙上的那些字画十分着迷。
那个少女则静候在不远处。
那个一脸惊叹的摊主放下脏兮兮的包裹,围着长条桌上的瓷器和漆器打转,还不断兴奋地冲着佐佐木泰清叫喊着。
后者回头看了一眼后,不耐烦地斥责了一句后,继续看着墙上的字画。
受到斥责的摊主不再大声说话,眉眼之间的喜悦羨慕,却丝毫不减。
很快,酒菜端上,赵云邀请众人入席落座。
那名少女无视赵云的邀请,站在佐佐木泰清身后。
见佐佐木泰清也没有让对方入座的意思,赵云便不去管她,心中对那个少女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她应该是佐佐木的护卫,或者说一名东瀛的姬武士。
小二开启一个酒坛,放在桌上。一股浓郁酒香飘出,佐佐木泰清眼睛一亮,却正襟危坐,保持着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