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和光与陈诺乘马车来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发现陈氏大小姐陈音居然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而且还不是早到一星半点,看周围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陈和光不由得有些气恼,他这个妹妹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今日突然犯蠢了,她来得这样着急,显得好像自己这个做儿子没把父亲的死放在心上一样。
只是陈音此刻脸上尴尬的表情,却也能够看得出此事并非她所愿,事实上,这点信息差是陆寒江刻意为之的手笔。
作为和陈音大小姐有过几面之缘的“朋友”,陆寒江很轻易地就把对方喊了出来,只要他事先不言明,木已成舟,陈大小姐再是聪慧也没有用。
陈诺扫了一眼陈音的表情便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摇头道:“简直是胡闹。”
却是不知道他这声胡闹在说谁了。
陈和光带着沉重的面色,上前与陈音道:“妹妹来了,我们进去吧。”
“嗯。”陈音虽然知道哥哥刚才的脸色不是摆给自己看的,但对方眼底那一抹幽深,还是让她有些心慌。
进了衙门,后头群众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陈音小步追上了陈和光,在他身边低声道:“哥哥,今日我”
“行了,”陈和光止步,打断了陈音的话,沉声道:“哥哥不是无知匹夫,锦衣卫这点离间计不仅没用而且可笑,堂堂指挥使,居然只会耍这点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陈和光冷笑一声,对周遭投来的敌视目光视而不见,带着人大步往衙门正堂去了。
可陈音却有些不知所措地留在了原地,她很聪明,看得出哥哥是故意在说气话,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心底难受,因为这气话是说给锦衣卫听的,而不是她。
在后头看到这一幕的陈诺,又一次忍不住摇头了,他抬起头来,目光仿佛能够穿透这层层影壁,直接看到那坐在上位嬉笑无状的陆寒江。
陈诺叹息一声,心中忍不住道,胡闹又如何,小把戏又如何,人家就是用这点幼稚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就挑拨了陈氏兄妹的关系。
多疑刻薄本就是陈和光的性格,加上他还自负,他视锦衣卫为旗鼓相当的对手,可对方却特地拿一个陈氏的女子做文章,分明是看他不起。
今日若是陈诺和他的关系被挑拨,陈和光不但不会发怒反而会高兴,因为这证明了对方根本是小家子气,没什么出息,但偏偏对方选中的人是陈音。
陈和光看出了锦衣卫的离间计,可就是因为看出来,所以反而更加气恼,对方居然将陈音这个深闺小姐看在眼里,认为此人能够成为他的障碍,还特地设下这等小计谋。
他堂堂陈氏继承人,在锦衣卫眼中和陈音这个用来联姻的大小姐毫无差别,这不管是对他的轻视还是对陈氏的轻视,都足够让他怒火中烧了。
越想陈和光脸色就越是难看,连带着对妹妹陈音也没有好脸色了,没别的,就是迁怒。
忽然,陈和光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向了离了自己几步远的妹妹:“音儿。”
被哥哥用这样不冷不热的语气喊住,陈音有些心里没底,但她还是乖巧地来到陈和光面前:“哥哥,怎么了?”
“我记得你好像认识陆指挥使。”陈和光的语气沉静得有些吓人。
陈音低着头道:“是,那日在金明寺中,陆大人谎称是陆府下人与妹妹相识,之后之后妹妹与他产生了一些矛盾,但无伤大雅,陆大人日理万机,想必早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陈和光淡漠地道:“我只是想提醒妹妹,陆氏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是陈氏的姑娘,还是我的嫡亲妹妹,所以更要懂得洁身自好,日后你再出门,记得提前差人来前院说一声。”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妹妹陈音,大步走进了衙门正堂。
跟来的陈氏众人虽然心有不忍,但是都会顾全大局,毕竟在外边的时候,还是要以陈和光为主,所以也都不敢说什么,各自匆匆从陈音身边走过了。
只有落在最后的陈诺来到陈音身边,淡淡地道:“你可以先回去。”
陈音顶着苍白的脸色,强行镇定下来,眼神坚定地说道:“多谢陈伯,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我若这么回去,只怕会叫人看轻了陈氏。”
陈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先一步也走进了大堂,最后的陈音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平复好心境之后,才迈着郑重的步伐跟了上去。
大堂之上,锦衣卫的一众高层齐聚一堂,指挥使陆大人则随意坐在角落的位置里,一个百户在他身后负责奉茶。
“陈家的人到了。”徐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然后挥手示意一旁锦衣卫下去将人犯准备好。
陈和光走进大堂,只见包括吴启明在内的几个锦衣卫高层都到了,陆大人也在,只是他坐的位置十分古怪,既不是上首也非中堂,好似就是随意挑了一处地方。
这就让陈和光很为难了,他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座,这时再抬头一看大堂之中,除了陆大人之外,似乎其他人也都没有入座。
他微微瞪大了眼,放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攥紧,陈诺这时候走到他身边,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让他强行冷静了下来。
“见过诸位大人,”陈和光僵硬地行了个礼,然后生冷地道:“在下听闻锦衣卫已经将杀害家父的凶犯捉拿归案,不知确否?”
“陈公子说的不错,是抓着了。”
吴启明看了眼徐乐,后者拍拍手,示意将犯人带上来。
很快,一个穿着囚衣,满身伤痕的男子被拖了上来,门里门外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他脑袋歪歪斜斜地垂着,和死了一般。
陈和光低头看着这人,眉头紧蹙,徐乐上前解释道:“陈公子不必担心,诏狱的弟兄知道分寸,此人还留着一口气,几位若是对此案还有疑惑,尽可将人犯提回去,自行再审问。”
徐乐这话可是让陈氏的人大为吃惊,这样给面子,可不像是锦衣卫会做的事情。
陈和光冷着脸道:“诸位大人如此客气,实在是叫在下受宠若惊,敢问一句,此人姓甚名谁,为何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擅杀我陈氏家主。”
“哦,陈公子说他啊,”徐乐漫不经心地道:“此人名叫柏经年,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当七子之一,道号紫阳,武功不在本官之下,要杀令尊不比宰只鸡难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