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回答道:“文若已经成功说服了沛国国相、国傅归顺庄主, 现在孔伷的统治不过是空中楼阁,只要您一声令下, 便能里应外合, 将他捉拿到颍川。”
燕绥在颍川郡的统治稳固如山,再加上迅速攻占收服了陈国和汝南郡,沛国国相不敢与其作对。看到汝南郡太守和陈国国相的凄惨下场,他只想自保。在性命面前, 交出权柄不算丢脸。
看投诚的颖川大族, 都过得多好, 不但得到重用, 据说还得到了燕绥赏赐的各色宝物。
荀彧的到来给足了沛国国相安全感,有颍川荀氏作保, 不会危及地位和安危, 他就立马投诚了。
“孔伷的病怎么样了?”燕绥有一缕顾虑:“若是病死在路上, 岂不是惹人诟病?”比如说是她折磨死的。
“他身体的确不大好了……”戏志才转而建议:“不如将其就地软禁吧。”
“有道理, 我早已命两千精兵等在沛国边境的等待文若差遣。一会儿我手书一封, 你命人给文若送去。”燕绥补充道:
“还是要请沛国名医继续给孔伷大张旗鼓地治疗, 免得说我们薄情寡义。”
反正之前孔伷就延请名医, 都毫无起色。除了庄主的秘药, 根本没有东西能够让他活蹦乱跳。戏志才认可道:“孔伷人缘和风评一般,的确构不成威胁,这样反而能彰显庄主仁德, 让沛国投诚时没有后顾之忧啊。”
燕绥微微一笑:“在这乱世, 仁德和信守承诺都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名声立出去了, 日后攻战时自然有人主动投诚。像是曹操一样动不动就屠城,反而激得人誓死抵抗。
“庄主一向眼光长远,”戏志才赞道:“您是想让文若治理沛国?”
“没错, 虽然我也想文若留在身边出谋划策,但目前去沛国,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沛国距离颍川郡远,派兵卒过去会分散自身兵力,不利于讨伐董卓。
这时候和平过渡就尤为重要了,荀彧才华横溢,还有荀氏光环加身,其在那边整顿官场,遭到的阻力会小些。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燕绥也派了两千精兵过去。
“现在还有梁国和最东边的鲁国尚未被主公掌控,您有什么计划吗?”
“得战事稍歇,才能腾出手来。”不打算多线作战的燕绥道:“奉孝已派使者过去晓以利害,也不知道回信了没。”
“反正不管多久,进军两国都如刀切豆腐般容易,”戏志才笑道:
“汝南郡、陈国和沛国整顿完,正好将磨砺出来的官员小吏调到两国,同兵卒一起一边打一边改造他们。”
燕绥笑道:“志才对改造这个词的运用是愈发纯熟了。”
“上次见庄主写轰轰烈烈改造运动,短短的语句让人心潮澎湃啊。”
两人正说着,一人也不用典韦通报,径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庄主,志才,好久不见。”
他身后跟着周泰,在门口前止步,同典韦立在了一处,在门口警戒着。
戏志才定睛一看,正是让自己加班的罪魁祸首。
没错,他笃定:一定是郭嘉的主意把法衍调过去的!
郭嘉依旧是褒衣博带,身段风流,做了豫州高官依旧和在田庄当账房先生时打扮一样,最让戏志才在意的是,郭嘉头发依旧浓密得很,不像自己竟然生出来了几根白发。
郭嘉揶揄道:“志才,你不是说研制出装在船上无风便行的器具么,怎么不见踪影啊?”
燕绥一下子明白了他指代何物,好笑道:“奉孝,蒸汽机哪有那么容易造出来的?”
戏志才摸了摸头发,哼了一声:“你且等着,别到时候不敢上船。”
“其实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志才已经试着用这个原理榨油和冶炼了。”燕绥笑道。
郭嘉“咦”了一声。
燕绥点评道:“就是成本太高,榨油不太划算。”所以没法商用,还得继续改良。
戏志才把大量的煤炭填入炉灶中,让上面的大锅一直保持着沸腾的状态,利用产生的水蒸气顶动连着杠杆的壶盖,带动另一头的机械规律地做工,这样便能将热能转换成动能。
“那些用掉的柴和煤,都要更多的人去挖去砍,反而不如直接用人来方便。”戏志才也摇头,解释道。
郭嘉挑眉:“乱世人才是最不值钱的。”只要给口饭吃,就会拼命干活。
“但马匹的价格反而涨了,牲畜更贵……”燕绥若有所思::“若是能有火车就好了。”
郭嘉和戏志才对视一眼:“什么火车?”
燕绥讪讪一笑,暗道自己真是不切实际了,武器都还不够,居然在想着锻造铁轨。
她摇摇头,否认道:“没什么,其实利用蒸汽机原理来锤炼是可行的,我们现在只是不得其法罢了。”打铁可是力气活,非常耗人。
戏志才觉得贵,追根究底是设备设计以及煤的成本昂贵。
他们虽然寻找到了巨大的露天煤矿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但那煤矿远在雁门郡,运输过来不易,路上不乏拦路抢劫的地头蛇以及道路崎岖、官道年久失修的地方。颍川郡的煤矿埋得深一些,要费功夫下去挖,还时常发生矿难。
“志才你再看看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这个原理让铁锤不停落下,锻造百炼大刀。”燕绥说:“等日后天下太平了,道路规整了,运输煤炭的成本会大大降低的。”
“天下太平啊……”戏志才叹了口气。
郭嘉拿扇背敲了他一下:“有什么好惆怅的,这一战胜利庄主或占领洛阳,或效仿周公,天下太平迟早能见到。”
燕绥唇角微微抽了抽:周公?
从来没有过这个志向,不要擅自给我加戏啊。
“这一战变数太多,若是一个环节掉链子,突变横生,你可不要托大啊。”关东诸侯、孙坚,参加战争的势力太多,中间还有文武百官和天子,饶是聪慧绝顶如戏志才都不能保证各项计划顺利进行。
他名为警告郭嘉,实则警示燕绥。
燕绥也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戏志才一愣,谁知道一向成竹在胸、喜欢铁口直断的庄主也随缘了起来:“庄主?”
燕绥心中正矛盾着:“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郭嘉奇道:“庄主心中郁结何事儿?”
燕绥暗道:我在纠结是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放任天子不管,不管掳走还是被军阀杀死,都看刘协的运气。
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是在她脑中转了转,并未诉诸于口。
很快燕绥和孙坚两头夹击,将驻守在阳关的董卓一万兵马打得落荒而逃,残兵败将逃到洛阳,给了董卓沉重的一击。
他没想到南面重要的关卡居然就这么失手了,还是丢在了自己曾经看好的燕绥手里,不由又急又怒:“竖子,居然哄骗于我!”
他迁怒吕布,一把夺过身旁护卫的长枪,朝着吕布掷去:“看你极力推荐的好人!”
吕布一边躲一边给自己辩解:“义父息怒啊!布委实不知啊!”
李儒连忙劝架:“恩相息怒啊,燕绥奸诈无比,连我和王允都被他骗过去了,更何况吕将军呢。尤其是他那些奇珍异宝,说献就献出来了,谁能想到会有二心啊!”
“唉,怎么连你都没看出来!”董卓懊恼跺脚。提到奇珍异宝,他暂时放过了吕布,燕绥那些礼物真是太合乎人的心意了,不上当也难,这么多聪明人都被他骗了过去,更何况行事鲁莽的义子。
既然不是义子联合别人蒙蔽了自己,他就收起了迁怒的心思,转而想应对之法:“这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迁都为妙。”迁都不但离凉州大本营近,一路还有天险能够阻拦攻击,李儒建议说:“有这么多诸侯来攻,不如避其锋芒,等他们粮食耗尽,联军内部自乱。”
“你说的对,奉先!”董卓喝道:“你带甲兵将袁家尽数屠戮。”
又转头命令李儒:“你将文武百官都召集起来,让他们看袁家的下场,若再有迁都异议者,杀无赦!”
“诺!”两人齐齐答应。
当天,董卓就下令开始第一批迁徙,让心腹大将郭汜在最前面带兵,而第一批迁徙的对象便是天子和文武百官。
他派出徐荣率兵阻截燕绥、孙坚联军,又让李儒带兵助牛辅一臂之力,将关东诸侯拦在虎牢关,这样才方便自己搬运物资。
又让吕布抓紧挖掘汉室陵墓、准备松枝等易燃物。
吕布回去后大为光火,怒气冲冲打砸了半个厅堂后,召来谋士荀攸相商:“这老贼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投掷长矛,竟丝毫不顾忌父子情分!”
荀攸毫不犹豫说:“董卓姓董,将军姓吕,又非从小养在身前,哪有什么父子情分呢?”
吕布犹豫了一下:“我担忧天下人耻笑……”
杀了第一任义父的丁原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啊。虽然心里不以为然,荀攸仍然一脸忠厚坚决的模样:“将军能带洛阳万民脱离董贼的魔爪,必会被交口称赞,又怎么会有人来耻笑您呢?”
想想董卓如今的污名,吕布大彻大悟,他只后悔当初轻信了同乡李肃之言:“当初若不是李肃说董卓为了江山社稷,我岂会投靠他?”
荀攸:……
难道不是为了高官厚禄、黄金千两、明珠数克,玉带一条和宝马赤兔?
当初跟着丁原混没有前途,吕布果断杀了丁原。现在跟着董卓混没有前途,吕布背叛起来也毫不犹豫。
“董贼奸诈,将军上他的当也不足为奇啊。”
“只是现在,他要火烧洛阳百里,更要将方圆所有的百姓都迁到长安去,可如何是好啊?”吕布都想打退堂鼓了。
当初设想的是一个有粮有百姓的洛阳,他可不想要一个空壳啊!
“是啊,洛阳及周遭人口百万,若真是让董卓给尽数迁了出去,路上起码要死五六成的人啊,必然留下千古骂名!”荀攸义愤填膺道:“这样的事情却让将军来做,是要您替他背负罪孽啊!”
“布虽不才,却也晓得挖掘陵墓、焚烧城池乃是大奸大恶之事。”吕布一口恶气堵在胸口,被这么一激,更是气到不行:“行军打仗的不派我去,这样腌臜尽数找我,果然是故意的!”
“将军息怒啊,”荀攸见他胸口剧烈起伏,连忙道:“我们不如召来张辽、高顺两位将军,共商大计。”
“你去叫他们,我正好要问张辽,有没有燕绥的信送过来。”若是没有,他要快速修书一封,问问现在要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地盘和人。
吕布没想到董卓在败走之际要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一招,他早就视洛阳财富为囊中物,更不想背上千古骂名,根本不想点火。
至于挖掘汉室陵墓,从里面盗取了无数金银珠宝,吕布更关注自己能不能将它们留下来。至于污名……
只要自己让手下们守口如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