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惊讶地发现, 刘备生得和书本上好像,居然还真两耳垂肩,双手过膝, 难怪经常被人称为富态大耳朵刘。
没经过岁月太多摧残、刚刚年满三十的刘皇叔,现在是个面如冠玉,彬彬有礼的儒雅男子。
别看刘备生得极为无害, 燕绥却不敢小觑他。
在燕绥好奇地打量着刘备的同时, 刘关张三人也在观察着两位传说中改变中原局势的人物。
两人极为年轻,相貌不俗,分别着一身月白和石榴红的暗底花纹锦衣,用同款石青花鸟暗纹丝帛在腰间款款一束,衬得愈发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当先笑得如沐春风,眉宇间却有一派自信骄矜的便是统领荆、豫两地的实权人物燕绥了。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年龄的一人,即使从白身一路走到手握重权, 其眼神竟如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般清澈, 不见一丝疲态和算计。
而在他身后, 肤色冷白, 眉如墨画,睛若秋波,眉眼间带着一丝傍晚缱绻和漫不经心的,便是传说中陪着豫州刺史起家, 竭力出谋划策的颍川大名鼎鼎的才子郭嘉了。
就是这两人一路联手,从阳城快速起家。如今坐拥偌大基业, 其待人接物和通身气派依旧和其他一方要员完全不同。
燕绥这无害的外貌和其在豫州牢固的统治、荆州的快速占领反差太大了,刘备心下暗暗吃惊,更是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
他连忙带着两个露出吃惊神色的弟弟行礼:“不才刘备, 表字玄德。早就听说使君的芳名,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呐!这位想必便是传说中足智多谋的郭别驾了吧,果然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张飞暗暗嘀咕:这真是别驾?长得比唱戏的都好看!
而这个豫州刺史,传说中用不到半年时间就快速平定了荆州,学习宗贼,让当地士族不敢说半个不字的男人,竟然这般温和?
亏他还以为对方是个长得比二哥还威风凛凛的魁梧男子呢!
关羽暗暗扯了一下张飞的袖子,示意他别失礼。
“不敢当,玄德远道而来,舍下蓬荜生辉啊。”燕绥亲切地握住刘备的手:“何须如此见外,称呼我为行云即可。”
“岂敢岂敢?使君这般相待,备不胜感激。”刘备极为上道地回握,然后介绍了两位弟弟。
等郭嘉同刘关张三人见礼后,燕绥便引着刘备往屋内走去:“早就准备好了宴席,玄德请。”
热烈地交谈一番后,两人都是一副得见知己的模样,一边不停碰杯一边感动:
“使君!”
“玄德!”
关羽和张飞:使君好生热情,这酒,真好喝啊!
仿佛看了一场戏的郭嘉:……至于么?
燕绥当然不会被刘备的热情所迷惑,毕竟刘皇叔喜怒不形于色、城府很深,在安排典韦将刘关张三兄弟带下去安排住宿后,在郭嘉面前浅浅叹了口气:
“刘备还在考察我呢,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忠心。”
“我观其一举一动,进退有度,情绪丝毫不外露,是个毫无破绽的人,难怪庄主对其如此在意。”
“是啊,这样的人才用来同世家周旋,绝对是选对了。”燕绥抿唇一笑:“我就是担心他包藏私心,以后成为隐患。”
虽然燕绥不信什么江湖传言,比如陶、谦吕布、袁绍、甚至就连汉献帝有了刘备都不行了。但不得不说,刘备是个擅长发掘和收买人才的高手,总得防着他自立山头,挖自己墙脚。
“这个不难,”郭嘉出谋划策道:“得罪世家的活儿,逐步分给刘备做好了。若是他能做好,便是能为庄主所用的能人。若是不能,便免除后患好了。”
燕绥连忙道:“不可,刘备可不能轻易杀之。”
“庄主想哪里去了?对招贤来的人才,岂能动辄打杀。”郭嘉摇着扇子,不疾不徐地说:“浅藏之,以财帛养之即可。”
“原来是雪藏把人养废的意思。”燕绥摸了摸发梢说:“就这么办吧,但愿他能为我所用。”
说完,看向郭嘉,但没有邀请他回去继续坐。
郭嘉漂亮的眼眸含笑,仿佛没有察觉出燕绥的送客之意:“庄主这些时日,似乎有心事。”感觉兴致并不高。
“还好吧,”燕绥反驳说:“或许是有些着凉,有些懒散罢了。”
郭嘉:……这借口有些蹩脚啊。
但凡打个喷嚏,典韦都要紧张兮兮的。不过庄主既然不想说,他便没有拆穿。反正,按照庄主憋不住话的性子,他不信还能一直闷在心里。
郭嘉歪头浅浅一笑:“那我先告退了。”
“好。”燕绥松了口气,不是很敢看郭嘉那张好看的脸。但目送郭嘉修长的背影渐渐远去,又有些怅然若失。
关羽和张飞虽然是刘备的结义兄弟,但两人在名义上依旧是刘备的随从,所以随着刘备被分到了一栋宅子里。
“这地方的家什儿,好生奇怪。”张飞像是个好奇宝宝,将这个带着小院的三进三出院子,里里外外探索了个遍。
“外头的路修得极为齐整,这一大片似乎都是官家府邸。”关羽关注的重点是这个:“也不知道我们左邻右舍是谁,是否是未来的同僚。”
刘备提议说:“我们初来乍到,得去邻居家拜访一下。若是迟了,怕失了礼节。”
“大哥说得是,”关羽问:“可要带礼物?”
刘备回道:“先看看是何方人士,明日再准备礼物吧。”
“嘿嘿,说不定会留我们用饭呢。”张飞对宴席上的美食回味不绝:“这阳城的饭菜也太好吃了,我们在幽州也曾是座上宾,却从来没吃到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刘备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弟,不能贪恋这个,宴席上跟你使眼色,你都没看到,在豫州使君面前多失礼啊!”
张飞:“这吃得多,证明我力气大啊!”
关羽笑道:“你都当着使君的面把那口大鼎举起来了,还不能证明吗?”
“嘿嘿,”张飞道:“若不是地方小,我还想耍一番丈八蛇矛呢。我看使君对我们真的很感兴趣的模样,说不定会派我们出去剿匪!”
“剿什么匪,”刘备听得直摇头:“豫州境内的匪患早就干净了,平时让你们看看报纸,都不听。”
关羽叫屈:“三弟不看,我有在看啊。”
“我看你盯着板块翻来覆去的看,时事政治倒是看完了不往心里去。”
“重要的事情我都记得呢。”关羽拍了拍胸脯说:“就是一些小细节,难免看完就忘了。”
“我说三弟呢,你要是今晚上把最新一期报纸都好好读完,我们就去寻一样包准让你高兴的东西。”刘备虽然有时候嫌弃张飞鲁莽冲动,却也很宠弟弟。
“大哥,是什么啊?”
刘备笑道:“是报纸上说的一样叫做奶茶的东西,据说每个人喝了都品出了幸福的味道。”
“今天的用饭还不够幸福吗?”关羽高兴说:“美味佳肴和使君赏识,我们四处奔波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名主和这么好的地方。”
“是啊,使君是个爽快人,俺就喜欢这样的!”
刘备却摇摇头:“不要只看表面,你们看到的使君和报纸上的记载,都是他想我们看到的一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报纸时我说的话吗?”
张飞一脸茫然。
关羽若有所思:“大哥说办报纸的人有雄霸天下的野心,因为他不计成本地大批量发行报纸,这是在潜移默化中操控着人心,说不定比用符水收买人心的黄巢还要可怕。”
张飞忍不住说:“可是目前来看,他根本没做啥坏事啊!”
关羽赞同说:“报纸上时事政治只占据了八分之一,其余的都是诗词歌赋、名家点评、、衣食住行店铺广告之类的东西,又新鲜又有趣。”
“但是,养成了士人看报纸、百姓听报纸的习惯不是么?”刘备道:“现在想知道外地的情况,你率先想到的是怎么打听?”
“买份报纸看看,外地大事上面都会写,有时候还有往期回顾,点评后续之类的。”关羽说完后恍然大悟。
刘备微微一笑:“不过我看这位使君面相,并不是奸诈之辈,今日一见,也算是放心了。”
张飞问:“所以大哥,我们可以在这留下了对么?”
“没错,我有预感,跟着这位使君,我们能成就一番大事。”刘备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荆州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成为无害的样子,专心安抚百姓、专注农事。但我有预感,等来年春耕过后,必然会有另一波突袭。”
张飞迫切问:“打哪儿?”
刘备胸有成竹道:“打拿不清楚,但必然是一州之地,到时候必然有兄弟们的用武之地啊。”
三人正说着,忽然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歌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啦啦啦啦”
“唱得是什么鬼?”张飞不高兴谈话被打断,打开门探头出去,喝道:“什么人,在我家门前如此聒噪!”
沉迷哼歌,但听力极好的孙策从周瑜家门口倒退了出来,双目一瞪,昂着头不服气道:“说谁呢?”
张飞悻悻道:“原来是个嘴上无毛的娃娃。”
关羽也跟了出来,打量着孙策,这个天居然还打着赤膊,肌肉虽然不显,但手臂很结实的样子:“什么娃娃,是个习武的少年郎。”
孙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你这黑汉子,说什么呢?你敢再说一遍!”
“俺有什么不敢?你瞅啥呢!”南征北战这些年,张飞还是第一次被这么顶撞。准确来说,当年他在涿县当街卖肉时候,都没有人敢和他大声说话。想不到在这个号称百姓最温和有礼的阳城,竟被人下了面子。
面对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关羽和张飞,孙策半点都不怵,毕竟他都在皇甫将军手下学习了一段时间了,对带着战场血腥气的人非常有免疫力,面对挑衅,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回击:
“我就看你了怎么着?无礼之徒,我的歌声虽然不是数一数二,也是大名鼎鼎的音乐王子都称赞的程度,你真是半点都不懂欣赏。”
张飞叉腰:“我呸!你敢说我,休怪我不客气!”
“三弟休要招惹百姓,”刘备连忙呵斥住张飞,他们初来乍到,本来就不宜起冲突。更何况是同一个少年郎君因为这种鸡毛蒜皮口角动手:“我们习武之人,岂能以大欺小?”
张飞捏了捏自己粗壮的胳膊,再看看孙策,撇嘴说:“既然兄长发话了,我肯定不会欺负一个小孩。”
孙策简直要被气笑:他堂堂武学院奇才,在学校里被学弟学妹们天天奉若天神的人物,岂能忍下这样的挑衅。当下解下身后的弓箭:“你黑胖汉子,敢和我比试吗?”
“且慢,”刘备笑着站在了两人的中间,拱手笑道:“鄙人刘备,涿县人士,表字玄德,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孙策只得回道:“鄙人孙策,表字伯符。”
关羽暗暗奇道: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有表字了。可见其小小年纪就在外行走,亦或家人对其期许很高,早早默认其能做事。
他拍了拍张飞的手臂,示意张飞别和人家小郎君吹胡子瞪眼了。
刘备笑道:“小郎君也是住在附近?”
孙策摸着弓箭说:“我是来探望友人的。”
刘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鄙人着实有些好奇,不知郎君方才说的音乐王子,是何人啊?我们外地过来,听着是一头雾水啊。”
原来王子一词不是随便用的,一般用来指贵族子弟,比如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刘备还在想,音乐王子这是什么?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过。
说周瑜周瑜到,眼尖的孙策远远看见了周瑜的身影,抬手一指,骄傲地说:“诺,就是这位!”
看到周瑜过来,孙策暂时放下了和张飞瞪眼威胁游戏,欢快地迎上前去:“我还以为你已经下学了呢,怎么才回来?”
“帮着蔡夫子考校了一会儿学弟学妹们的功课,然后又请他们吃校门口的红豆双皮奶,所以便耽搁了。”
“这么重的琴,怎么还自己背?仆从都去哪里了?”一边说着,孙策忙不迭地把那把沉甸甸的琴给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劳动光荣嘛,压迫别人多不好。”深受校规校纪影响的周瑜微微一笑:“在学校里设么都自己做习惯了,放学也改不过来。”
孙策颔首:“也是,现在大家都喜欢结伴回家,除了家远的,谁都不喜欢仆从来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周瑜远远就看到了刘关张三人,主要是张飞和关羽二人生得太有特色了。
“想比划一下。”
一看孙策这表情,再加上方才见他把弓箭握在手里,周瑜便明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主动上前行礼道:“三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像是从战场归来的将军啊。”他自我介绍说:
“鄙人是住在隔壁的周瑜,表字公瑾,旁边这位是我的好友,他性情有些冲动,若有唐突之处,万望海涵。”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弟弟莽撞,唐突了孙郎。”刘备感觉周瑜的名字分外耳熟,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这少年郎君非常擅长音律,好像在什么比赛得了奖,因此登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