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锅堪比猪食的菜汤，他皱眉道：“弟兄们平时就吃这个？”
“兵部总不至于如此苛待咱们地方的厢兵吧。”
听这位大老爷终于问到了正题之上，薛霸立刻哭穷道；“兵部下来的款项自然够弟兄们日常吃喝，可发到咱们手里之后的银钱就只够他们吃些烂菜叶子了。”
“这还是有些闲不住的老人在大营外的平坦之处开了几块菜地，时不时的给伙房送些过来，不然这锅汤只能更稀。”
顾廷烨舀出一勺尝了一口，那滋味绝对酸爽，他甚至断定这些菜多说也就简单的用水过了一遍，因为他隐隐的感受到了一股农家肥的气息。
这也就是他的神经足够粗大，而且后世的时候还吃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不然说不定此刻就要冲到外面对着大地母亲怒吼了。
他转过头来问那个伙头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伙头儿可知道这些大锅菜那些杀才是怎么做的，现在看这位身穿绿袍的大老爷居然亲自尝了一口，吓得他的腿肚子都直打哆嗦。
听顾廷烨问自己的名字，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小的名叫刘大，小人的饭食做的不好，还请大人恕罪。”
顾廷烨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强忍着打人的冲动问道：“这个时间可能买到猪下水？”
由于顾廷烨问话的跨度太大，以至于刘大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还是薛霸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这才回过神达道：“那些东西肮脏无比，哪里会有人花银钱去买？”
“大部分都是杀好猪后直接扔掉，如今这个时辰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顾廷烨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去给本官找两副猪下水回来，不然的话数罪并罚。”
刘大带了两个人便向外面跑去，今天哪怕自己花些钱让城西的屠户现杀两头猪，也要将那些猪下水给弄回来。
怎么说自己也是军营中的伙头，这点面子那些狗日的屠户还是要给自己的。
董平和薛霸不知道顾大人为何要刘大去找那些只能喂狗的猪下水，但鉴于之前的情况，他们很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虽然伙房之中只是走了三个人，但也是少了一半的人手，看到还有没下锅的菘菜，薛霸试探着问道：“大人，要不让他们先准备饭食，不然就要耽误晚饭了。”
顾廷烨冷哼道：“你以为他们能按时跑回来？”
“依我看今天晚上这顿可以省了，等明日早操过后再两顿合一顿吧。”
事实果然如顾廷烨所料，厢兵营的士卒们大半并未在日落之前全部跑回营中，因此他们今晚的饭食算是彻底泡汤了。
屠二更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被他的什长带着几名弟兄硬生生的给扛了回来，如果再多跑一圈的话，估计他们十人便都要跑死在营门之外了。
听说已经没了晚饭，不少人将邪火撒在了屠二的头上，要不是那个家伙平日里凶名过甚，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黑拳暗脚了。
此时的顾廷烨正在指挥着刘大他们处理着两挂猪大肠，由于这个年头的猪吃得“太好”，伙房之中都快待不住人了。
顾廷烨先是指挥刘大将两副猪大肠用灌水的方式将里面给翻出来，尽管刘大干了一辈子的伙头军，可仍旧被残留在肠壁上的味道给熏得脑仁儿生疼。
他感觉这位上官就是报复自己让他吃到了农家肥，然后他便变着花样来折磨自己兄弟几个。
要不怎么都说这些读书人一肚子坏水儿呢，但凡心眼良善些的都想不出这样的损招来。
不过两位指挥使大人都在人家面前唯命是从，顾大人就算是现在让自己尝尝咸淡，自己兄弟几个也不敢违逆不是。
费了两大桶水终于将肠壁内部的脏东西给冲干净，然后这位大老爷又让往肠子上加面粉，米醋和粗盐，还说搓干净之后要全部用水冲掉。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那些大头兵吃不到的好东西，之前弄这两副下水都没花钱，现在清洗这些脏东西却花了将近十文大钱出去。
即便大人想要作践自己哥几个，也不用糟蹋这么多的好东西吧。
难道他就不怕被老天爷看到遭天打雷劈吗？
看刘大扣扣搜搜的往盆中加入面粉和粗盐，顾廷烨上去就给他了一脚，亲手抓了足够的量扔进盆中。
并且大声的吼道：“给我用力搓，每个地方都要搓到，不允许留下一点脏东西，洗不干净就打你的军棍。”
刘大非常苦逼的按照顾廷烨的要求内外将大肠洗了三遍，顾廷烨低头闻了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还真不是他有意欺负老实人，实在是这个年代香料贵得离谱，寻常小康之家都买不起那东西，如今想要用花椒、八角、白胡椒去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东西如果不洗干净的话，他怕就连自己都不敢下筷子。
洗净猪肠之后，他又教了这些伙头军如何处理肺子、心、肝，然后便在锅中加入葱姜和大量的米酒进行汆水。
锅中水沸半刻钟之后捞出洗净，然后用猪油炒香葱姜蒜和大酱，加入水之后便放入猪肠和猪肺去卤。
半个时辰之后，一锅简易版的卤煮火烧顺利出锅。
能砍死狗的麦饼经过油汤的浸泡之后变得柔软了许多，吃到嘴里软硬正合适。
顾廷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先尝了一口汤的味道，虽然和后世那些老字号根本就没法比，但勉强也算是能够入口了。
挑起一块肠子扔进嘴里，还行，只有淡淡的脏器味儿，可就是这样的味道才能凸显猪大肠那种异样的美味。
他放下碗筷对围着的众人说道：“你们也试试。”
顾大人让试试，谁敢不吃？
更何况大人这样尊贵的读书人都吃了，自己这些粗坯还有什么吃不得的。
董平为了表现自己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猪肠子，可就是这一口，直接让他瞪圆了双眼，手中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好像被谁按下了暂停健一般。
这个动作足足维持了五秒，然后便和疯了似的往自己的嘴里划拉东西，就差没把脑袋直接埋在碗里了。
而一旁的薛霸表现得比他还要夸张，他敢向老天爷保证，自己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美味。
浔阳楼中的那些大菜和这东西一比，简直就和猪食差不多。
这位顾大人莫不是神仙转世，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点屎成金的神仙手段。
看着两位指挥使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疯狂的往自己碗里盛大肠和火烧。
顾廷烨对刘大说道：“将心肝切成片之后扔到锅里，这一锅的量足够，你们也跟着尝尝，记住这个味道。”
几个伙头军不敢和两位指挥抢大肠，只敢挑些猪肺、猪肝和火烧盛入碗中。
结果顾廷烨便又见到了一口入魂的景象。
此时的伙房之内除了吧唧嘴的声音再不闻其它声响，简直就如同置身于正在进食的猪圈之中，听的顾廷烨直晃脚踝，真想把这些王八蛋都给踹出去清净。
董平和薛霸到底是指挥使，虽然沉浸于卤煮火烧的美味，但也不忘在空闲时偷眼观察一下顾大人的神色。
见他脸上又带上那种厌恶的神情，他们便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两人连忙放下碗筷，董平更是对那些伙头军吼道：“吃东西时都把嘴给老子闭上，你们当这是猪拱槽呢？”
被董平这么一吼，伙头军当时便停下了筷子。
开玩笑，他们根本就不会什么叫闭上嘴吃饭，难道这些大人闭着嘴也能把饭吃到肚子里不成？
如今指挥使发怒，即便自己手中端着的是龙肝凤髓他们也得忍上一时，与外面那些低贱的大头兵相比，这伙房可是有不少油水可捞的。
他们深知自己捧着的饭碗到底有多贵重。
如果真惹脑了大人被扫地出门的话，那哥儿几个以后也就剩下要饭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