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所长用下巴指了指走廊尽头站着的几个光头,见石八达还呆在那儿傻愣着眨巴眼,摇摇头,笑了:“哈,这小子脑子不怎么跟趟呢……”
说着,刘所长抬手往前面一指:“厕所在那边。进去别磨蹭,把马桶涮涮,上完了大便就自己回来,”掉头冲走廊头上站着的徐宁喊了一声,“徐宁,刚才我是怎么教育的你?回号子反省去!”徐宁正抄着手跟一个矮胖子在低声说话,见石八达过来,猛一跺脚:“嗨,抢元宝呢你!这里全是屎。”
石八达怕刘所踹他,一闪身进了厕所。
厕所里没人,眼前一片黄乎乎的大便。
石八达屏住呼吸把马桶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拽下裤子,找了个稍微干净一些的坑蹲了下来。
刘所长的催促又响了:“徐宁,让你回去你听不见?”
徐宁边回应边扇了石八达一巴掌,说声“不讲究”,一别脑袋走了。
狗一般地蹲在那里,石八达感觉很受伤,心中仅存的那点儿自尊顷刻间荡然无存。
石八达不明白徐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我没得罪过他呀。
怏怏地提上裤子,石八达别两把裤腰,心里忽然就是一阵凄凉,感觉头都沉得抬不起来了。
走在回号子的路上,刘所长拽了拽石八达的头发:“放下马桶,到值班室剃头。”
回号子放下马桶,石八达跟在刘所长后面进了值班室。
一个穿劳改衣服的人在给一个看上去像是国家干部的人剃头。
劳改服呲牙咧嘴地推,干部呲牙咧嘴地叫:“兄弟慢点儿哎,你这不是剃头,这是拔猪毛啊……哎呦,这手艺。”
劳改服手上越发用力:“马扁哥,都这样。”
石八达一怔,看着眼前的这个身穿干部服,个子比马五矮不了多少的人,这就是陈马扁?
陈马扁回头瞪一眼劳改服:“你叫我啥?”
劳改服闷声道:“马扁哥。”
陈马扁瞪着劳改服,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马扁,马扁,不就是骗吗?我有名字的,岂有此理!”
劳改服不吭声,推子愈加用力。
陈马扁的眼泪出来了:“嗨,嗨嗨!怎么了这是,我这还没正式当犯人呢,你就开始拿我不当人了,头不是你这样剃的哎兄弟……”
刘所长扒拉开劳改服,用一根指头挑起陈马扁的下巴,稍一端详,扑哧笑了:“哈,陈飞沙,怎么是你呀,这是因为啥回来的?”
陈马扁的眼神很无辜:“还能因为啥?冤枉好人呗。还是说我诈骗,我诈骗谁了我?”
刘所长接过劳改服的推子,把陈马扁的脑袋往怀里一兜:“我给你剃吧。”
陈马扁连声哎哟:“刘所,你的手艺还不如刚才那个伙计呢,真拿我当了犯人了还?”
回监号的路上,刘所长叮嘱石八达:“以后要遵守纪律,不要随便跟别的号子搭腔。尤其是不要打听同案犯的消息。”
石八达嗯嗯着说:“我哪敢跟那班人搭腔啊,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想起厕所里挨徐宁的打骂,心里憋屈,像雨中的小鸟一般凄惶。
刘所长站住,盯着石八达的脸,问:“谁打骂你了?”
石八达不想说,摇头。
刘所长冲石八达一笑:“徐宁,这个人不坏,可就是喜欢‘调理’人。对了,徐宁以前就认识叶豪吗?”
石八达闷闷地说声“不知道”,问:“吴岳怎么样了?”
刘所长皱皱眉头:“这个你不要问。我只能告诉你,吴岳转号儿了。你们北走廊这批人,转到原号儿。”
石八达有些失落,吴岳转走了,我去原号儿还有啥意思嘛。
打开原号子的门,刘所长拍拍石八达的胳膊,说:“别丧气,只要你好好交代自己的罪行,是给你出路的。”
“我知道……”除了这话,石八达似乎不会说别的了。
“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刘所长关门走了。他的这句话让石八达想起了邓丽君的一首歌,感觉怪怪的。
第二天放茅,石八达在厕所里看见陈马扁在光着膀子擦洗一身赖肉的上身,张三儿背对着石八达撒尿。
贾康在门口放下马桶,冲陈马扁哈了一下腰:“飞哥,你又回来了?”
陈马扁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动作急促,就像有人催着似的。
张三儿转过身来,边提裤子边打量石八达:“不像呀,你小子不像个强奸的呀……贾腚眼儿,你撒谎了。”
贾康嘿嘿笑着往里挤:“张哥,你问他自己。”
张三儿伸出手来跟石八达握了握:“兄弟,我叫张义,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喊我张三儿。兄弟怎么称呼?”
石八达抽回自己的手,觉得这个人有点儿不太讲究,刚撒完尿就跟人握手呀?
张三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讲究,边在水龙头下面洗手边冲石八达笑:“哦,想起来了,你叫石八达,贾腚眼儿说过的。你犯啥事儿进来的?”
没等石八达回答,陈马扁扇了张三儿一巴掌:“耳朵瘸?”
张三儿“哦”一声,一拍脑门:“明白了。你跟那个叫吴岳的哥们儿是同案,砸了宋勇,牛!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
石八达笑笑,瞥一眼陈马扁,发现他在偷看他,眼神有些敬畏。
刘所长过来,拽一把正在小便的石八达:“吃饭家什儿给你送下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告诉我一声。”
石八达提上裤子:“能不能别通知我家里的人?”
刘所摇头:“不能。这是规定。”
贾康嬉皮笑脸地对刘所说:“石八达昨天一宿没睡,考虑问题呢……能不能给他发根烟抽抽啊?”
刘所拽着贾康的耳朵,猛地往外一拧:“发你个媳妇你要不要?”
贾康说声“不敢麻烦您”,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拎起马桶,挨了一砖头的野狗似的窜回了监号。
走廊里的嘈杂声刚刚停歇,接着就传来一阵铁勺子敲打铁桶的声音:“开饭啦!”
贾康舔一下嘴唇,招呼石八达拿吃饭家什:“快,灶王爷来了!”
石八达拿起刘所送来的一个茶缸,问贾康:“这就是饭碗?”
贾康点头:“嗯嗯,用习惯就好了……”打开下面的那个大窗口,伸出头去喊,“今天还是老三样?”
隔壁张三儿接口:“我们是老三样,你不是!你三个大白馒头,一斤红烧肉,外加四两二锅头!”
贾康回头冲石八达作了个鬼脸:“那是干休所,不是坐监……兄弟,等着受吧,不把你吃出个山花烂漫来,那就不叫无产阶级专政。”
窗口外伸进一把黑糊糊的勺子,磕两下:“几个?”
贾康用身子堵着窗口:“三个。”
那把勺子戳开贾康,一张驴脸贴近了窗口:“撒谎!这不才两个?伸饭碗!”
这个声音好生熟悉,石八达忍不住拉开贾康往外看去,一下子愣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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