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一日。
今儿是拜神的日子,姜云躲在家里。
其实她蛮好奇,神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只是爹从来不告诉她,也从来不敢带她去祭祀城隍老爷。
这是每年最重要的日子,一年拜三次。
家家户户都要去敬神,不仅仅是上香那般简单。
还要有鸡鸭鱼肉,水果蔬菜。
反正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城隍老爷都喜欢。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谁啊?”
“姑娘,在下是云游的行者,能否讨一杯水喝。”
姜云犹豫了一下,打开门。
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斗笠,牵着头牛的男人。
风尘仆仆,倒真像是云游了许久的行者。
“大哥,你从哪里来?”
“大隋。”
“大隋?那是哪里?”
姜云一脸好奇。
李平安笑笑,“是个很远的地方。”
这般大的少女自然对外界是十分好奇的,再看李平安面容和善不像是坏人。
当即便让他进屋暖和暖和,倒了碗水。
李平安又道:“麻烦能不能给我的牛也喝点,我这牛也渴了。”
少女有些疑惑。
远游的人不都是骑马吗?为什么要骑一头牛。
不过她没有去过远处,这些话也都是听别人提起的,便没有太过在意。
村落里的姑娘,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要是在城里,未出嫁的姑娘,可是不能随意跟陌生男子在房间里聊天的。
聊了几句,李平安问道。
“这村子里的人呢?我找了许多家,怎么都没人在。”
“今儿是拜神的日子,他们都去孝敬城隍老爷了。”
李平安恍然,“那你为什么不去?”
姜云眨了眨眼,“我爹不让我去。”
“这是为什么?”
“我爹说城隍老爷喜欢年轻女子,若是见了我,要娶我就麻烦了。”
李平安皱眉,“城隍还能娶妻?”
这倒是从未听过。
城隍大多都是本地的善人,或者官员。
死后被人们立庙祭祀,塑金身。
再得到朝廷的认可,便可享受香火。
保佑一方平安。
前些年,姜云的堂姐便被城隍老爷掳去做了小妾。
自那之后,姜云便从未见过她。
听人说,她已经死了。
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像大隋一样,拥有着虽然不完善,却足够健全的制度。
君王俯瞰天下,铁骑踏遍万里河山。
儒释道三家都为其输送大量的人才。
大隋之外,更多的还是混乱。
像这种山沟里的村落,距离县衙还要翻两座大山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自是不会有人记得,
而在这里作威作福的便是本地的城隍老爷。
姜云收回心思,蹲在那里继续编着小竹筐
一个三文钱,一天最多能卖七八个。
要是能赶上集市便能卖得更多了。
只是即使这样,日子还是不好过。
每年都要攒钱,给城隍老爷上供。
还要上缴赋税。
没过一会儿,姜云的父亲姜老汉便回来了。
见屋子里有个陌生人,愣了一下。
在听说李平安是远游的行者后,便让女儿把家里的茶叶沫子拿出来。
泡了茶的水,还不如不泡的好喝。
不过李平安也不是挑挑拣拣的人。
桥洞底下盖小被,小被里面抹眼泪。
抹完眼泪无所谓,逢人就说对对对
姜云发现姜老汉将献给城隍老爷的东西又全部拿了回来,好奇道。
“爹,东西怎么没有给城隍老爷?”
姜老汉喝了一大口茶,“城隍老爷今儿不在,让我们明天再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老汉特意多做了几个窝窝头,熬了一锅棒米面粥。
只是这点东西,对于李平安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
姜家父女惊讶地看着李平安吃完了锅里最后一碗粥,将剩下半个窝窝头塞进嘴里。
咸菜疙瘩,也被吃个干净。
父女二人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真他娘的能吃!
李平安吃完了一抹嘴。
知道对方家里困难,也不白吃。
把口袋里最后两钱银子全给了姜老汉。
姜老汉顿时大惊,忙叫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两钱银子对于这种村落里的人家,抵得上两个多月的伙食了。
李平安道:“走了这么多日,我也累了。
要在这儿住上一两日,这些便算是住宿费吧。”
双方撕扯了一会儿,姜老汉最后还是收了钱。
............
夜深人静,村子里时不时只有一两声狗吠。
李平安坐在院子里,似在打盹,又似在休息。
鼻息均匀,似乎很是舒服。
手里握着酒葫芦,却没有喝。
这是龙虎山的老道送给他的养剑葫芦。
除了能温养飞剑,还能增强体魄。
李平安便将自己的飞剑细雨,放入其中。
没过几日,果真感觉到了飞剑细雨的变化。
不仅如此,就连自身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脑中时不时地闪过一缕剑意。
顾西洲曾说,李平安体内气血太过旺盛,而且还糅杂着各种力量。
别说普通人了,就是下三品修士的身体恐怕也支撑不住,早就爆体而亡了。
他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天罚之人强大的体魄。
以及金巾、天门、长精、玄泉、天鼓、泥丸,人体六秘的旺盛。
能让李平安承受更多的力量,藏拙于体内。
这时,姜云走出来。
“外面冷,小心染了风寒。”
李平安道:“无碍,习惯了。”
“我爹说,明儿城隍爷娶亲,要大办宴席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去,有吃的干嘛不去。”
李平安毫不犹豫。
城隍爷要娶亲,大摆宴席。
这钱自然不会是城隍爷出,而是村子里各户人家一起出力。
当然出大头的还是村子里的几个地主。
李平安跟着姜老汉一起混进去吃席,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李平安也自觉地在一旁帮忙洗菜,干点杂活。
毕竟白嫖不提倡。
祠堂内,泥塑的神像缓缓醒来,化为血肉之躯。
一丈多高,像是一个小巨人一般。
身穿红色的官袍,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系着一条缎带。
右胸口绣着一朵红云。
看起来威风凛凛。
在几位地主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城隍爷今儿心情很好,哈哈一笑,走上前去。
摘下了他帽子,又摘下了他腰间的玉佩。
“今儿大家一起喝个痛快!”
众人纷纷敬酒。
李平安手里提着一壶酒,另只手拿着筷子,不断地在桌子上扫荡。
一副纵横天下的模样。
李平安混迹江湖多年,对于如何完美地融入人群当中可谓是颇有心得。
上可跟茶馆的茶客聊谈国家大事,下可与大妈掰扯家长里短。
酒喝了一壶,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邻桌的烧鸡上。
他们这一桌肉食只有三盘,烧鸡更是没有。
而邻桌则是地主家的几个傻儿子。
李平安已经注意到那只烧鸡许久了。
寒冬腊月,再加上地处荒僻。
算算日子,自己已经半个月没吃过肉了。
老牛也同样如此,咽了一口吐沫,险些便要按捺不住自己。
忽听那边传来嘈杂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被城隍老爷一脚踹飞出去。
碗盘摔得满地都是,叮叮当当地直响。
人群皆是脸色一变,只觉得脖子上一凉。
“娘的!没钱也就算了,你说说这几年都给了老子啥!还他娘的跑这儿蹭吃蹭喝。”
城隍爷破口大骂。
被他踹飞的是村里的吴老汉。
早些年唯一的儿子为了给城隍老爷建庙,被石头给砸死了。
当时,城隍老爷义正词严地拍着吴老汉的手说道,以后我养你!
再看看如今这场景,当真是令人唏嘘。
吴老汉年轻时本就落下了毛病,干不了重活。
儿子一死,伤心过度,病更严重了。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哪里还有东西给孝敬城隍爷。
城隍爷这一脚力道可不轻。
再加上吴老汉本就身体又老又弱,眼看着就要入土了。
又挨了一脚,当下便像是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有人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死了....”
“快快!抬走抬走,别扫了城隍爷的兴。”
一个姓钱的地主赶忙吩咐自家佣人,将吴老汉的尸体抬走。
“城隍老爷,您消消气。”
城隍老爷手里拎着一个酒缸,硕大的酒缸在他手里像是玩具一般。
“老子不发威,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你!你!还有你!”
城隍老爷随手指了几个人。
“付二强,你他娘的把粮食偷偷埋在房后以为老子不知道?
老子一问你要粮,你就说没有!”
付二强脸色煞白,噗通跪下来。
一句话也不敢说。
城隍老爷放下酒缸,怒气冲冲地望向另一人。
“还有你!今年的粮食比去年少了一半。”
那人颤颤巍巍道:“城隍爷,我娘病重。
郎中说了要多喝一些米粥,不然老饿着对病情不好。
不瞒城隍老爷说,小的已经连着喝了半个多月的杂草汤了。
城隍老爷,您就看在小的这份孝心上便成全了我吧。”
城隍冷哼一声,“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太太,怎么你也想跟你娘一起去下面?”
那人紧紧伏着头,抖成了筛子。
“赶紧把你缺的粮食补齐,否则你知道后果。”
教训完了二人,城隍又转过头。
这次目光直勾勾盯着姜老汉,笑的阴森。
“姜老汉,你家那女儿呢?怎么又没带出来。”
姜老汉脸色顿时大变。
“给老子上供从来不敢带着你女儿,别以为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今儿老子新婚,等过些时日你自己把女儿送来。”
姜老汉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城隍杀鸡儆猴,目光扫视着众人。
无人敢与其对视。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生怕城隍下一个点名的便是自己。
李平安给老牛使了一个眼色,看我眼色行事!
老牛:..........
不过一人一牛相处多年,早已心有灵犀。
老牛悄咪咪地伸出罪恶的小蹄子,摸向邻桌那只烧鸡。
“没有交够数目的,限半月之内补齐,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着,城隍一扬手,将手中的酒缸抛到了空中。
酒缸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跌入人堆当中。
几个离得近的人匆忙向一旁闪避,这么大的酒缸要是被砸中了。
即使不要了性命,也够受的。
眼看老牛就要得手了,“砰”地一声响
酒缸重重砸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美味尽数落在地上。
老牛呆在原地。
李平安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站起身。
与此同时,城隍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属于村庄的凡人,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对方。
这人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几十年来城隍早已习惯他人畏惧自己,可那人站在那里,却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你是何人?”
城隍沉声道。
李平安语气不善:“你又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城隍作威作福惯了,旁人甭说骂他了,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由得勃然大怒,左手一闪。
“找死!”
一巴掌扇得空气嗡嗡作响。
老牛正低着头,捡着剩下的花生米。
它刚好挡在李平安面前
突然只觉有人一巴掌便扇在了屁股上。
啪啪啪啪啪~
余音绕梁。
老牛一个哆嗦,抬起头愤怒地盯着城隍。
畜生!连牛都不放过。
城隍目光怪异,他这一掌下去。
这头牛不死,估计也是半残。
怎么打在对方身上,却毫无效果。
城隍双眼瞪得老大,胸腔中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将香火之力,凝结在手。
“无知的凡人,老夫送你下十八层地狱.........”
“老夫这便送你去十八层地狱!”
城隍将香火之力凝聚在手掌之上。
话音刚落,朴实无华的一拳迎面打来。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这一拳轰得倒飞出数丈远。
城隍爷大惊失色,仓皇之中挡在身前的手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
香火之力不断从洞口中流失。
城隍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以往他只要略微出手,那些个刁民要么昏厥,要么直接嗝儿屁。
在安逸生活的滋养下,他已经忘记了受伤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李平安甩了甩手,还真是泥做的啊。
未等对方再有什么反应。
身影瞬闪,出现在城隍的上空。
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紧接着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你好好吃饭不行吗?”
“吃饭非得掀桌?”
“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你妈没教过你不要浪费粮食吗?”
“本想着吃完了饭再收拾你,你怎么就这么不老实!”
“........”
一拳又一拳,地面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大坑。
城隍只在最开始发出了一声哀嚎,紧接着便没有了声息。
肉身消散,化作一摊泥土。
这个在小山村作威作福了数十年的城隍就此殒命。
周遭一片死寂。
“.....跑啊!!”
也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周围人惊恐地一哄而散。
唯有姜老汉还呆坐在原地。
李平安平静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重新寻了个有肉的桌子坐下来。
“莫要跟别人说是你带我来宴席的。”
姜老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忙不迭地点头。
明白对方是不想牵连自己。
连城隍老爷都不是他的对手,莫不成是神仙?
不多时,李平安撂下筷子。
没有吃到烧鸡,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
“再会。”
李平安重新拿起竹竿,轻轻叹了一口气。
姜老汉怔了片刻,揉了揉眼睛。
对方明明只迈出去几步,可是转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姜老汉忙跪在地上,朝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拜了三拜。
李平安并没有直接离开村子,而是来到城隍庙。
高大浩宏的城隍像,此时因为城隍的陨落,变成了一尊冰冷的泥胎像,不再有任何生机。
可笑的是,明明村民们日子过得饥一顿饱一顿,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
然而被村民供奉起来,保佑平安的城隍爷住的地方。
却是砖琉璃瓦,甚至里面建了一座亭台楼阁。
种着竹子,花草,俨然一座阔气的后花园。
李平安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便是这般光怪陆离。
“轰”的一声巨响,这座城隍庙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
发出了一声呻吟,尘土飞扬,轰然倒塌!!
变成了一片废墟。
昔日的雄伟,转眼便是一片凄凉。
李平安拎着竹竿,哼着歌。
刚才没吃到烧鸡的郁闷心情转瞬即逝。
横在面前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
李平安满不在乎,脚下草鞋不知已踏遍了多少山川河流。
“老牛,走着!”
...............
“你...你真真真是李先生的朋友?”
秦时磕磕巴巴地问道
龙虎山的老道士也被他带跑偏了,“必...必必须的,他还拿走了老夫一个养剑葫芦呢!”
秦时哦了一声,“那那.我去给您炒一盘菜。”
老道士已经吃了四个大馒头,就着咸菜,一听对方有炒菜。
颇为不满地说道:“刚才怎么不给老夫炒一盘”
秦时:“刚才不不知道您是先生的朋友,那菜是留给我和我娘吃的,待会儿我我就不吃了。”
老道士不由得一笑,“你这娃娃倒还真是实诚。”
秦时便真的开始准备生火炒菜。
一旁的木头摞得老高。
秦时拿起一块木头,也不用斧子。
双手轻轻一用力,便将木头撕成两半。
仿佛比撕鸡腿难不了多少。
老道士走在一旁,细细观察着他。
见他穿着官服问道:“你还是官家的人?什么职位?
算了,看你家这样子,就知道职位不高。”
秦时低着头,往里面添柴火。
“根骨确实不凡。”老道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子,想不想跟我去龙虎山?”
“不...不想。”
“你还没问我龙虎山是什么地方呢。”
秦时继续低头撕着,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已经撕了不下几十根木头。
表情依旧木讷讷的,不管老道士花言巧语,把龙虎山吹上天了,都没有半点心动。
老道士说得口干舌燥,“你就不想踏上长生之路。”
秦时犹豫了一下,“我我要走了,我娘怎怎么办?”
“你可以把你娘一起带上,别说你娘了,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带上都没关系。
咱们龙虎山地广人稀,正是时候添添人气。”
沉默片刻,秦时还是摇了摇头。
老道士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话。
老道士微微眯着双眼,笑了笑。
伸出右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圆,把自己圈住。
开口道:“这样如何,如果你能想办法把老夫弄出这个圈里,老夫就随你。
反之,你若做不到,便随老夫去龙虎山如何?”
未了,又怕对方拒绝。
加了一句。
“你李先生也说了,你跟我去龙虎山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秦时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圈。
又看了看老道士,“我我力气有点大...你能行吗?”
老道士呵呵一笑,让他放马过来。
秦时张开五指,搭在对方的肩膀稍下一点的位置,轻轻一用力。
对方佁然不动;
秦时便又加了几分力气,一抬头就见老道士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仿佛是在说就这?
秦时有些恼怒了,吸了一口气。
双手发力。
十一岁时,秦时便能推动五六个汉子都奈何不得的巨石。
拽一头马,便跟遛狗一样。
只是任由他有万般力气,施加在老道士身上却像是泥牛入了海。
秦时脸色通红,退后一步,一拳重重挥来。
这一拳又快又猛,凌厉至极。
纵使前面是一堵墙,也会被他一拳打碎。
然而老道士只是伸出右手,轻轻一抓。
笑道:“如何?”
秦时胸脯起伏,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干嘛去?反悔了。”
老道士急了。
“我.我去收拾东西。”
半月后。
一处山涧小道上。
秦时将背上的母亲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又将水壶递过去。
“娘,你喝水。”
随后便在一旁练习着李平安教给他的走桩。
明明早已学会了,却还是不知疲倦地走着。
老道士蹲在一旁,用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
倒不像是一个老头,而是一个孩童。
秦时见了不由得好奇道:“师师父你在画什么?”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为师在算这天地之间的命数,大劫将至。
也不知九州能不能扛过这一次,这九州的未来到底在哪儿?”
老道士望着天空,眼神中出现了一抹茫然之色。
.............
与此同时。
大隋,怀麓书院。
天晴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
阿丽亚趴在书院一年四季依旧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给姐姐写着信。
给大叔李平安的信已经写了好多。
只是不知道大叔现在去了哪里,所以只好积攒起来。
“姐姐见信如晤,勿念
阿丽亚在这儿一切都很好,书院的老师很凶,不过也有不凶的。
阿丽亚虽然有点笨,但是好在努力学的话,勉强能跟得上。
也没有人欺负阿丽亚,书院的其他人都很好
我们当中赵玲儿学得最好,时常受到先生的表扬。
赵玲儿最受男孩子欢迎了,她偷偷跟我说,已经有好几个人给她写过情书了。
但是她谁都不喜欢,其实我知道她喜欢谁。
但是她不让我说。
胖俊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吃,有一次他半夜偷偷带着鸡腿,去茅厕偷吃东西。
结果不小心掉进了茅坑里,这事儿全院的人都知道了。
胖俊说没脸见人了吵着要回家,但转头就给忘了。
姐姐,王毅怎么样了?
他被书院淘汰了一定很伤心吧,你见了他一定要安慰安慰他.........”
阿丽亚将写给姐姐的信折好,揣进怀里。
准备到时候便寄出去。
只是大叔的信却不知道该寄到哪里去。
阿丽亚叹了一口气,将写给大叔的信折成了纸飞机。
这是大叔教她的,说这样便能把自己想要说的话,传递给那人了。
阿丽亚将纸飞机抛出去。
一阵阵飘飘的清风,带着纸飞机不知飘到了何处。
............
怀麓书院
风吹裤裆蛋蛋凉。
景煜蹲在一处角落里,闭目沉思。
他奶奶的!上厕所忘带纸了。
抬头看了一眼树枝。
要不...扣扣得了?
恰在这时,一个纸飞机顺着风飘了过来,落在他的头顶。
“天助我也!”
景煜大喜过望。
“那我就不客气了......”
忽然,好奇地打开一看。
这才发现原来是阿丽亚写给李平安的信。
片刻后,景煜将纸飞机重新飞了出去。
地上留着几根折断的树枝。
景煜一边走,一边抱怨。
“奶奶的,树枝...太疼了。”
..........
玉门关。
院落传来清脆的响声,似乎是老默又开始打铁了。
砰砰!!
光着膀子的王毅,挥动着比自己胳膊还有粗的铁锤。
一遍又一遍地砸着。
“不够!不够!”
老默躺在摇椅上。
“继续。”
王毅大口吐着气,委屈道:“师父,都砸了这么多核桃了,还不够啊?”
老默摇摇头:“不够!”
王毅只好继续为老默砸核桃。
一旁的少女低头一笑。
王毅瞪了她一眼,笑屁啊~
少女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王毅瞥了一眼一旁堆成山的核桃,这要什么时候能全部敲完啊?
过了一会儿,王毅忽见少女拿着锤子,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敲起核桃来。
王毅嘿嘿一笑。
.............
广陵,南国公府。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洒在院落,主仆二人在房间里。
一个研墨,一个写字
待燕十三写完了。
丫鬟兰月凑过去看,念叨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是临走时李平安留给燕十三的一句话。
为了激励自己,燕十三每日都要抄写一遍。
吃过了晚饭,主仆二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望着夕阳。
“月儿,我记得你来府的那一天,也是在这个时候。”
兰月明眸闪了一下,小脸有些红润,“少爷,还记得啊。”
“怎么可能会忘。”
燕十三色伸了个懒腰
少女的脸更加红了。
燕十三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兰月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该收拾的都收拾了。”
主仆二人拎着行李,燕十三将几个重的包裹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踏着黄昏的夕阳,离开了南国公府。
............
大隋。
这个时辰,皇宫内外已经封禁。
可是通往皇宫内的神武门却在这时大开。
载着长公主的轿子直奔皇宫深处。
这一夜,谁也不知道长公主与皇帝陛下说了什么。
只是没过多久,长公主便带着皇帝陛下的天子剑,乘天子马。
带着自己的一半班底,底牌,还有性命走上了赌桌
边关,突厥!
大隋衰落二十余年,又厉兵秣马五年。
此战若成,她便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继承人。
大隋将会在她的手中再次走向辉煌。
若败........
天子马。
只认皇室血统的天子马,驮着长公主从午门的中门向皇宫外走去。
哒哒哒!
马蹄踏在方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按祖制,只有皇帝本人,能够不受限制地随时随地从午门的中门进出皇宫。
此外,还有殿试后的状元、榜眼、探花的3名读书人,可以从午门中门走出一次。
体现了国家对读书人的尊重。
阳光洒在肩头,格外温暖。
柳韵仰头望着太阳,望着蔚蓝的天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
她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
“驾!”
就在她开口的那一刹那。
“轰!”一声爆响。
一朵橘红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出征的礼炮。
橘色光晕将她的脸庞映照得如画,眉宇间却透着一股英气。
微风吹过,吹乱了她那一头美丽的长发。
飞马快奔而去,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
雄伟的雪山插入天空
雾笼云遮缥缈中,浑然浩气贯苍穹。
李平安一步一个脚印,征服着横在身前连绵不绝的雪山。
不知多久,终于站到了最高峰的一处山顶。
李平安张开双臂,扯开喉咙像傻子一样吼叫着。
老牛也哞哞地叫着。
声音很快便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一人一牛肚子里都灌入了不少风雪。
耳边回想起一句话。
这个天地,我来过,我奋战过。
我深爱过,所以我不在乎结局。
............
老道士哈哈一笑,“不算了不算了!天地之间自有定数。
这个世界从不缺力挽狂澜之人!”
秦时背起自己的母亲,一行三人逐渐消失在山涧小路上。
人生路漫漫,何曾又坦途。
岂不闻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
两脚踏翻尘世路,以天为盖地为庐。
春阳娇盛,夏雨多情。
山河待扰,愿与风行。
且高歌,且前行,且快意,且从容。
诸位莫急,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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