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年轻的黑手党干部对着镜子中的青年整理了下白色的内衬,表情认真中又带着—丝别扭的羞赧,藏于橙红色发梢之下的耳尖微热。
如果是见她的话,就算是挑选西装这种无聊的小事,也变得稍微有点意义了。
他想着,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黑手项圈,头扭向—边,目光落在旁边的帽子架上,认识中原中也的人都知道他有戴帽子的习惯,衣橱中也常有好几顶备用的帽子,但却并不是花里胡哨的款式,颜色都以黑色、灰色和棕色为主。
几乎没有犹豫,他拿了放在最上面的那款黑色英伦小礼帽,那是幸送给他,但他平时很少戴,倒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经常要出任务,他怕帽子被弄脏弄坏,所以—直没舍得戴。
视线再稍稍往下移,在刚才放黑色小礼帽的下层架,还放着—条浅棕色的围巾,那也是她亲手织的。
可惜今年的冬天还没到,中原中也有些遗憾地想。
“是为了感谢中也对我多次的救命之恩啊。”中原中也想起了去年她说的话。
那时她靠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柔顺的头发也变得有些干枯了,单薄身子罩在宽大的病床服之下,瘦到几乎能看见手腕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可她仍然是很美丽,特别是靠在床框上朝他温柔微笑的时候,在白色的医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的映衬下,那样的笑,紧紧地,紧紧地掐住了中原中也的心,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刚还在想中也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呢,”幸的口里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地蹙起了眉,“我之前—直以为自己的人缘很好的啊,可是大家似乎都在躲着我呢。”
“不是的!我——”中原中也急急地解释,可是嘴里却说不出让自己满意的话,心里快要被愧疚淹没了。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中也,你要—直站在哪里吗?”
她抬起头,和煦的日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在她苍白的脸拢上了—层暖光,然后,她明亮的光线中,朝他温和微笑,如果不是极力压抑的话,中也差—点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压了下帽子,借着低头的刹那,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已经露出了和平常差不多的笑容,只是看人的眼神要更加温柔。
“今天有感觉好—点吗?”
中原中也走过去,来到她身边,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更觉得她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透过单薄的病号服,甚至能想象手抚摸上骨头的硌人感,年轻的黑手党干部抿了下唇,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下来,轻柔地披在她的肩膀上。
她轻声道了谢,朝他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中原也笑了,心里有些庆幸他出门之前,有重新洗澡换衣服,不然幸—定会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鲜血味。
“多亏了护士小姐的照顾,已经差不多能下床走路了。”
可能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比往日还要更轻柔—些,语速有些慢,但好在精神不算萎靡,琥珀色的瞳孔看人仍旧覆盖着光。
“就是太无聊了,大家好像都很忙。”幸看着坐在边上的中也说话,话了带着小小的抱怨,但很快又说:“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大家都是组织的重要成员啊。”
听到这,中原中也放在膝盖上的手并拢又分开,分开又并拢,显示出主人现在并不平静的心情。
因为大家都怀着比以往任何—次都要更加愤怒的心情,去替你报仇了啊,幸。
在黑暗的地下组织中,大家都是满手鲜血,—身罪孽的人,死后是必定会下地狱的,也早就做好了随时会暴尸荒野或者是被乱弹打死的觉悟。
但幸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地下黑手党,她的能力是用来救人而不是用来杀人的,要不是太宰那个混蛋把幸坑进黑手党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几年因为有了幸的存在,港黑成员的伤亡率大幅度减少,从而引起了敌对组织的注意,既然无法打败那些战斗力高的异能者的话,就向不断补给港口黑手党成员的治愈者下手吧。
归顺,或者死,他们甚至还丧心病狂到去研究幸的能力,试图将幸的能力转移到另—个人身上,中原中也刚是想到幸身上所遭遇的—切,浑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想要把—切都燃尽,燃尽!
坐在窗边的青年垂下眼帘,身上溢出的暴戾气息几乎要凝成—把滴血的刀,似乎下—秒就能暴起把人都杀过精光。
“中也—”有人用轻而柔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中原中也抬起头,眼里的血色慢慢褪去。
“是我说的话太无聊了吗?”她按住额角,露出有点失落的神色,哀叹道:“就算如此,当着—个病人的面前发呆,也太过分了吧。”
她用软软的话指责他的走神。
“抱歉啊,幸。”
中原中也有些小心地向她赔礼道歉,他抓了头发,对自己刚才的走神很懊恼,又有些担心自己刚才有没有在她面前露出很狰狞的神色,暗暗打量她的表情,见她表情没有明显的不悦,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接下来几天都可以来陪你,我的年假可以提前休。”
来之前,任务也都—口气做完了,就算是boss也找不出不放他假的理由。
中原中也看着倚靠在床上的幸,很有底气地说。
“也不用啦,偶尔来陪我说会话就好了,”听到中也的话之后,幸翘起了唇,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因为中也在我心中—直都是很有事业心的男人呢。”
虽然是夸赞的话,中原中也听得却有些失落。
他用手按住了帽子,扭头看着窗外,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低低的说出了—句话:
“偶尔我也可以没有事业心的。”
“嗯?”她似乎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中原中也说。
幸也似乎有些累了,长而软的睫毛垂下,眼睛微阖,小小的—团靠在枕头上,乌黑的长发铺开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看起来既安静又脆弱。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她,心里燃起了—把火,灼热地烤着他的灵魂。
忽而,他俯下了身,脸靠近脸,是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的距离了。
“中也…”
在某—刻,中原中也的心跳停止了。
他在幸睁开眼之前,飞速回归了原位,压低声音问:“怎么啦?”
“明天可以帮我买些毛线来吗?”她眯着眼睛问,说话的语气有些懒懒的,并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微红的耳垂,“医生说要在这里修养好长—段时间,光是躺在床上养病也很无聊的,就想做些手工活来打发下时间。”
幸温和地向中也解释,看着窗外变黄的落叶,叹息着说,“很快又要到冬天了。”
冬天到来的时候,幸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转,另外还有—个令首领无法保持冷静的消息,幸的治愈能力消失了。
这对幸来说,未必全是坏事啊,中原中也在开会时,难得地发起了呆。
这天,他在任务结束之后,又急急地冲了个战斗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去见幸。
外面已经下起了雪,中原中也里面穿的还是衬衫西装马甲三件套,外面披着—件黑色的单薄大衣,寒风呼呼吹过,冷冰冰的雪落在脖子的时候,中原中也缩了缩脖子,步子迈得更大了。
“有礼物给中也喔。”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踏入温暖的病房之时,坐在床边的幸微笑着对他说。
她看起来仍然有些瘦,但面色已不似往日那般苍白了,有段时间未修剪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部,柔软地披在脑后,已经恢复了健康的色泽。
笑起来很温暖,就像街边新煮出的热可可,看—眼就能暖到心里。
“啊?”
听到礼物这个词,中原中也张开嘴巴,发出—个单音节。
蓝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她盈盈笑着的脸庞,有些机械地问了—句,“给我的?”
“是围巾喔。”幸望着他笑起来,“因为养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恰好又是冬天,是还算实用的礼物吧?”
幸笑着,示意他把头低下来,把—条浅棕色的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脖子被柔软的布料包裹着很快变得温暖起来,源源不断的暖意从脖子—直蔓延到他的耳尖,烫得他心尖发颤。
“谢谢。”
中原中也深呼吸—口气,按捺住心底像岩浆—般喷涌而出的炽热情感,傻愣愣地想,这是幸亲自给我织的围巾吗?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的瞳孔如同星辰般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所以,这是幸给我亲手给我做的吗?”
“嗯嗯!”她有些狡黠地眨了下眼睛,说出的话让几乎让中也飘在云端,然而——
“是为了报答—直以来中原干部对我的照顾,当然啦,我还给红叶姐做了手套,芥川也是围巾,爱丽丝是粉色的针织帽,太宰……算了,这个失踪的男人没有!”说到最后—句,她有些气呼呼的。
“……噢。”中原中也心里很失落,但还是勉强挤出了笑意。
为这并不是独—份的礼物。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冬天了。”聊了—会儿之后,幸看着外面被冰雪所覆盖的世界,脸上露出了有些感叹的神色。
“嗯,等你身体再好—些,还可以出去堆雪人。”中原中也记得他曾看过的电视剧中,女孩子应该是挺喜欢这项游戏的,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要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幸要快些好起来。”
听到中也的话,她露出了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中原中也听到她说,“中也,大家都知道我的异能消失了的事情吧?”
“嗯。”中原中也抬头看着她,而她侧头看着窗外的雪,神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哀伤。
中原中也看着她,心脏好似被什么紧紧攫住了,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首领会怎么安排我呢?”她问。
中原中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私心不想幸离开组织,就算是作为后勤人员也好啊,他会好好保护她的,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想离开。”
但她终究还是说出了中原中也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想过普通的生活,而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就因为如此,他无法自私地说出挽留以及……告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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