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一行人回到家中,主母杨氏带着阖府上下,大开中门迎接国公回府。
而傅懋修在见过家人之后,又带着家中男丁进入祠堂给祖宗上香磕头。
随后才回到正堂上,兄弟四人各个落座,子侄辈包括三郎傅津川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候训示。
这时候,没有剑南节度使武安侯,只有傅家三郎傅津川。
即便他开府了,但仍旧是傅家人。在长辈面前,依旧得恭恭敬敬的执子侄礼。
傅懋修这边与兄弟几个聊了聊,话了话家常,又问了问几个子侄的近况,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这才让众人散去。
而后堂上只剩下傅懋修和他的几个儿子。
这个儿子之中,大郎自幼就博览群书,足智多谋,处事待人堪称滴水不漏,如今也是太子宾客,已经是东宫僚属之中官衔最高的。
三郎自不必说,已经是当朝名将,在军中威望甚至不逊于他这个老子。
五郎有些怯懦,不过好歹是个为人老实稳重的,不会招灾惹祸。
至于八郎,是家中幼子,傅懋修这些年又忙于公务,夫人杨氏对这个幼子也有些宠溺,自然就显得有些顽劣。
不过在傅懋修看来,这也是不算得什么了,五个手指还不一般长呢。
傅家这些子侄辈中,成才的已经算多的了。
不说大郎和三郎,就说二郎和四郎还有六郎这几个侄子,在上京武勋的年轻一辈之中,也算是相当出挑的了。
在沉淀几年,放出去独当一面不成问题。
这就够了。
一门里不能全都是虎豹。
不然,要打架的。
大郎一如既往的沉稳,五郎和八郎在阿耶面前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跟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
倒是三郎的变化,对于傅懋修来说有些意外。
再是心胸旷阔,一下子从坐镇一方权摄数十州的节度使,到失去权柄闲居上京数年之久,
若是旁人,早就是牢骚满腹,郁郁不平了。
而三郎这几年在上京是什么样子,他虽然远在山南道,也不可能不知晓。
他对于傅三郎的期许甚高。之前在蜀中担心他锋芒太盛,回到京城之后又担心他失了锐气和进取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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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看眼前的已经二十有六的三郎,神色清明,目光如炬,看身形就知道这几年弓马也没落下,只是比起数年前前往蜀中时候的锋芒毕露,更多了些内敛。
只看这一点,傅懋修就放下心来。
“刚才在宫中,听说燕王世子吴药师已经北返了?”
“是,前几日的事,我还去了趟光华门,太子之前命我挑选些人手护送他北上,我就让四郎去了...不过这次四郎可能要受牵连了...”
听到阿耶问话,傅懋修直接将事情说了大概。
虽然没说为什么是四郎去,也没有说要受什么牵连。
但傅懋修还是从他话中的蛛丝马迹将事情复盘了个大概。
作为护卫首领,保护的燕王世子如果出了事,肯定是要受牵连的。
而上京城有能力有胆量对吴药师出手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皇帝不可能,太子也不可能。
剩下的,思来想去,也就是有能力调动皇城司和绣衣卫的城阳公主赵元殊了。
傅懋修可是一点都不会小瞧这个儿媳。
若真是她一力操办,还真有可能把事情做成。
事做成了,四郎吃些瓜落都是小事,等风头过去自然是有父辈和兄长的扶持。
可要联想到各方的反应,那就不是小事了。
傅懋修道:“你该原本是想着让四郎去,好让城阳殿下多谢顾忌?”
三郎回道:“回阿耶,是有这个打算。”
“呵呵,你也是没想吧,这城阳殿下行事如此果决,半点没给你留面子。”
五郎和八郎听得是一头雾水,但这种时候,作为国公府子弟,还是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父子兄弟之间的耳口相传,有的话连夫妻之间也不能说。
自然是要把这席话都埋在心里的。
傅津川听到阿耶话中的调笑也并没有觉得失了面子,反而是十分豁然道:“这事本就是公事,面子不面子,无关紧要。”
就连一向稳重的大郎闻言都笑了笑,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兄弟还有这么嘴硬的时候。
不过一想到哪位殿下的手腕和性情,倒也合理。
公主那是那么好娶的。
“八郎,听说你与吴药师的关系不错?”
傅懋修突然的发问,让八郎直接有些懵。
“呃...是的阿耶...我跟老吴...吴世子有些交情...”
八郎也不是几年前的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这几年也渐渐知晓自家和辽东吴家,几乎可以说完全站在对立面的。
不过因为是他是个家中无关轻重的幼子,所以没人把这当回事。
若他是大哥和三哥的位置上,行事自然是不敢如此肆意的。
“年少时候结交些好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也年岁见长,日后行事不要太过孟浪了,什么人能做朋友,心中得有数。”
“是阿耶,孩儿明白。”
八郎还以为会有一阵狂风骤雨,谁知道想想中的阴云密布转身间就晴空万里了。
“五郎?”
“孩儿在。”
“你大哥给我写信了,说你这两年跟着他学管家,打理家业很用心,不错,日后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你要多帮你大哥分担分担。”
“是阿耶。”
五郎被父亲夸赞,可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在家中一直都是不受重视,所以一直以来行事谨慎,甚至到了唯唯诺诺的程度,就是因为是庶出所以有些自卑。
大哥天资聪颖,一向是兄弟们的楷模,又是嫡长子地位自然不必说了。
三哥是做了太子伴读,能跟太子殿下称兄道弟。
虽然年幼时有顽劣之名,常在市井江湖厮混,因此挨了不少责罚,但谁都看得出家中对三哥的期许很高,更是已故的祖父一手调教出来的。
至于八郎,得嫡母宠溺,阿耶又不常在上京,所以一直以来行事都是无法无天,经常被兄长和长辈们教训。
而五郎呢,作为兄弟之中唯一的庶出,自幼就被姨娘告戒要小心行事,不要惹祸。
所以在四哥和六弟都跟着三哥出去街上“打仗”的时候,他连大门都不敢迈。
看着兄弟几个“大获全胜”回来后被拎道宗祠家法的时候,他心中难免有些庆幸。
幸好没跟着三哥他们一起出去。
不过现在想来,若再有机会,其实他蛮想跟着兄弟几个一起挨一顿家法。
那是只有年少时候才能有的肆意妄为。
长辈们虽然口上说不喜欢惹是生非的晚辈,那也就是嘴上说说。
之前他可从来没有因为稳重不惹事得到过阿耶的夸赞。
但今天,这可是有生以来阿耶第一次当着兄弟的面说他“不错”。
这已经是傅懋修这个严父当面目,所能讲出的莫大认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