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欣回到参议府里便生了大病。
一病便病了半个月,这些日子便是都没出过门。眼看着身下的一张紫檀木大床,说不伤心难过那是假的。
倒是魏孜博这个当哥哥的想着她,每日打发翠竹来送一趟东西。
这日,魏楚欣大病初愈,等魏伟彬下衙,便到了他书房来。
衙里的工作着实乏累,此时魏伟彬便喝着茶,闭着眼睛问:“回靖州做什么?”
魏楚欣便道:“女儿想回去看看。”
魏伟彬一时就想起了他被贬时那些世态炎凉的日子,一时蹙眉道:“省里搁不下你了不成,回靖州有什么个劲!”
听魏伟彬这话,魏楚欣便只不说出什么,改不了魏伟彬的主意,一时便缓吸了一口气,轻轻道:“楚儿听说靖州城有家杂货铺子,里面有位技艺非凡的师傅,专会做机巧的活计。那日楚儿去萧大人府上送机巧九连环的盒子,萧大人眼见了那盒子,便越发的爱不释手了,只奈何那盒子是要还给逸云住持的。楚儿这几日虽是病着,但也从人口中偶然听及了左参议江大人总有意无意的刁难父亲,父亲过的忒是忧心乏累。”
别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魏伟彬是新官上任上三股火。空降到省里做右参议,诸事不顺,诸人不服,魏伟彬这官着实难做。
只魏伟彬自己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承认他自己不行。此时清了清嗓子,失口否认道:“你个孩子懂什么,听别人瞎说什么!”
魏楚欣点头应是,继续说道:“楚儿画了那带有机巧九连环的盒子的图样子,带到靖州着那工匠做一个一样的出来送给萧大人,父亲觉得如何?”
魏伟彬心说她这个女儿倒是有能耐。眼下这路数铺得又宽又广,这些女孩里还属她是个有张罗的。
“那你就去吧。”魏伟彬说着便顺嘴叮嘱道:“年前父亲失落那会,独有你芮伯父念着旧情不弃我,咱们两家自来交好,这里你母亲已和芮家做下了媒,今年中秋前一日迎娶你新嫂嫂过门,这次回靖州,你也是要到芮府里走一走,替为父带句好话。”
“迎娶我新嫂嫂?”魏楚欣听到这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可是芮家大姑娘芮雨晴?”
“不是她还有谁,芮家二房与咱家你二叔一样,都是年轻时候不争气,长大后靠祖上留下来的家私讨生活的人,只不过是你二叔有点经商的道道,眼下赚了钱,手头也宽裕,倒觉得过的也是行了。可也不是为父瞧不起芮家二房,你新嫂嫂那个二叔为人太过不肖,现下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子气都不争,靠着他们家祖上,靠着你芮伯父的,没一点子骨气,这样人家的女儿,如何配得上你大哥哥。”
魏楚欣尽力回想着上一辈子的事情,上辈子魏孜博也是和芮雨晴成亲了么?如果没成亲,魏孜博又是娶了谁的呢?
这些记忆怎么就像在脑袋里被剔除了一样,一丁点的也不记得了呢。
魏伟彬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这些个事情让刘大去办。”
魏楚欣便暂时压下这些事,直笑着对魏伟彬道:“楚儿明日便想去,早去早回,早一些打好那机巧九连环的盒子。”
魏伟彬难得答应得干脆,此时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哈欠道:“要没别的事情,你便退下吧。”
出了门来,魏楚欣满脑袋里想的就都是芮雨晴和魏孜博的婚事。
自来婚事是讲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魏孜博那样耿直的人,芮雨晴那样明媚的人,两个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基础的人强被拧成一对,这样的婚姻还没成便都是想到了婚后的别扭与不幸福来。
见魏楚欣一出来,就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石榴不免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魏楚欣回过神来,摇头叹道:“当真是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本以为重新来过便能将不如意的事情都规避了,可是到现在才知,无论是什么时候,总难有个十全十美。有些事情,只能择其一……”
石榴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实在也是个心细的人,此时听魏楚欣说这样一番话,不免轻声劝道:“姑娘指的是侯爷吧,要说侯爷好是真的,只是他那样的人,从来都是要让人仰头看的,他对姑娘也好,可是,是不是一时的好谁也不知道,要说侯爷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优秀的,就是他那个侍卫,离了侯爷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姑娘这样好的人,在平常人家那是拔尖的人物,只是到了孔雀堆里难免怕被比下去了。”
魏楚欣听了倒是一笑,拍拍石榴的肩膀感慨道:“你这小小的人,想的倒是透彻,看来去年秋天的落尘庵倒是没白住,现在说话倒是有水平了。”
石榴听了伸了伸舌头,调皮的说:“姑娘还说呢,我这也就是劝姑娘,要我是姑娘,我可舍不得,不说旁的,就单冲侯爷的长相,明知道前面是陷阱火坑我都忍不住要跳了,我可是没有姑娘这样的忍劲,那样世上再难找的人,姑娘说拒绝就真拒绝了。”
那样世上再难找的人?
听的魏楚欣心里又漏了一拍,鼻子发酸,轻轻道:“要说魏伟彬功利,蒋氏讨好各位官太太市侩,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明明都是彻底断了关系的,只是为了脱身去靖州,又把他给搬了出来……”
第二日上午便坐上了回靖州的马车,到达魏伟松的宅子时已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这里魏四和吕氏热情的迎魏楚欣和石榴进屋。
上了茶点果子,魏四直揽着魏楚欣胳膊说:“这回你来就一直住着别走了!”
等去魏伟松的米铺子时,已经是下午了。
屋里魏伟松正在给几个管事开会,等人散了,魏楚欣进来,稍事寒暄后,便直入主题道:“这次来靖州楚儿是有事要求二叔的。”
魏伟松一边翻着账本一边笑说:“你这丫头,脑子里都是主意,说说看吧,这次又求什么?”
魏楚欣笑着,笑得眉眼弯弯的,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在魏伟松耳边说了什么。
魏伟松听了不免诧异,将手里面的账本翻过了一页,并不深问,只是作为长辈怕她年纪轻阅历少而上了当吃了亏,笑着嘱咐道:“买这些个做什么,二叔知道你有主意,但你毕竟是经事少,涉世浅,若你信得过二叔,在拿什么主意前不妨我们一起商量。”
此时还不到挑明那一千亩地的时候,魏楚欣便抿唇笑着,直说道:“这里楚儿卖个关子,等到秋天楚儿再将事情和盘托出。二叔经营米铺多年,认识的人多,人脉也广,就先将楚儿购些最上等的小麦种子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