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壹)

【孟州城·鸳鸯楼】

张都监听信这张团练的说诱嘱托.花了心思设计了这般一个陷阱來替蒋门神报仇.要害武松性命.谁想得到那四个派去杀武松的人反倒都被武松搠杀在飞云浦了.

当时武松立在桥上寻思了半晌.踌躇起來.怨恨冲天.心里发狠地想道:“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想着便去死尸身边解下腰刀來.选好的取來跨在身边.拣条好朴刀提着.便又迳回孟州城里來.

进得城中.早是黄昏时候.武松在街上买了一顶草帽低低地遮住了脸面.便径直來到张都监后花园墙外.武松在张督监家里当差的时候.也來过这里三两次.对这里不算很熟.却也知道这里是一个马院.可以通到后院里面去.当下.武松就在马院边伏着.听得那后槽马夫在里面咳嗽这干活.显然还在衙里.未曾出來.

武松正想往里面看上一眼时.只见吱呀地一声响.那张督监府衙的角门便缓缓地开了.后槽马夫提着个灯笼出來.里面的小厮便又随即关了角门.

武松赶紧躲在黑影里.不敢出声.听得那后槽马夫脚步声又消散下去.便藏身在外面.等听那更鼓时.早打一更四点.这时候.后槽马夫又上了草料.挂起灯笼.铺开被卧.脱了衣裳.上床便睡.

武松掐算着正是时候.便來到门边上.抬手当当当就是三下叩响.

后槽马夫听了.心里不爽.喝道:“老爷方才睡.你要偷我衣裳也早些來.”

武松听了不怒.只是把朴刀倚在门边.却从怀里掣出腰刀在手.这时候也不敲门了.只是抬手轻轻地呀呀地断断续续地去推那门响.

那后槽哪里忍得住.便从床上赤条条地跳将出來.拿了搅草棍.拔了闩.却待开门.还不待开口叫骂.被武松就势猛然间冲撞推开去.抢跃进來.把这后槽马夫劈头揪住.

那后槽马夫待要声张.可是在晃晃荡荡的灯影下.却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那人的手里.便先自己惊得八分软了.口里只是低低地叫得一声“饶命.”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武松一把将那后槽马夫拎着领子拽起來.低声喝道:“你认得我么.”

后槽马夫哪里看的清武松的脸面.都被遮挡在那宽大的帽檐下.藏得深深的.正要摇头的时候.却听得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方才想起这人正是武松.念头及此.双腿一软.便叫道:“哥哥.不干我事.你饶了我罢.”

武松哼了一声.低喝道:“你只要照实说话.张都监如今都在哪里吃酒”

后槽马夫早就听说过武松的本事.此番又见武松手里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哪里还敢不说.当下身子吓得浑身瘫软.艰难地张着嘴巴说道:“今日和张团练、蒋门神……他三个……吃了……吃了一日的酒.如今……如今还兀自在鸳鸯楼上吃哩.”

武松听了.猛然将将那后槽马夫的衣领拽紧了.又提起來三分.低喝道:“你这话是实话么”

后槽马夫吓得傻了眼.破了胆子地说道:“小人说谎就害疔疮.大哥……大哥饶命……饶命……”

武松听得后槽马夫发了重誓.心知这厮不会说谎.可是.却看不管这厮一副怕死的求饶的软蛋模样.便喝道:“恁地却也饶你不得.”

手起一刀.把这后槽马夫当即杀了.将染了血的刀刃在那厮身上抹了干净.武松便一脚踢开尸首.把刀插入鞘里.就灯影下去腰里解下施恩送來的绵衣.取了出來.脱了身上旧衣裳.把那两件新衣穿了.拴缚得紧凑.把腰刀和鞘跨在腰里.却把后槽马夫的一床单被包了的散碎银两拿将出來放在缠袋里.将一扇门立在墙边.先去吹灭了屋里的灯火.便闪将出來.拿了朴刀.从门上一步步爬上墙來.

此时虽然夜空有些阴云.却也有些月光明亮.武松从墙头上一跳便跳在墙里.先來开了角门.掇过了门扇.复翻身进來.虚掩上角门.闩都提过了.掩盖了一切痕迹之后.武松朝着那灯火明亮之处來看时.正是厨房.

只见两个丫环正在那里.一边汤罐一边埋怨.说道:“服侍了一日.现在还不肯去睡.只是要茶吃.那两个客人也不识羞耻.得这等醉了.也兀自不肯下楼去歇息.只是说个不了.”那两个女使正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武松却倚了朴刀.掣出腰里那口锋利的刀來.伸手把门一推.呀地一声响.门扇应声而开.武松一个虎跃抢入來.一展长臂先把一个女使角儿揪住.一刀戳在胸口杀了.那一个看的心惊肉跳.一双眼见了鲜血喷涌.两个眼珠像故得像是要掉下來似的.嘴巴惊的老大.却叫不出半点声來.身子发软正想要走.两只脚却一似钉住了一般.端的是惊得呆了休道是两个丫环.便是那些个看家护院的差役见了也定然惊得口里半舌不展.武松好不犹豫手起一刀.也利落地杀了.一并把这两个尸首拖放灶前.灭了厨下灯火.趁着那窗外月光一步步挨入堂里來.

武松原在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迳踅到鸳鸯楼扶梯边來.捏脚捏手摸上楼來.

此时亲随的人都伏事得厌烦.远远地躲开了去.只听得那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说话.武松心里冷笑.正合了他心里的意.

武松在胡梯口顿住了脚步.摒气细听.只听得蒋门神口里称赞不了.只说:“今番多亏了相公与小人报了这等冤仇.等过两日.再当重重的报答恩相.”

这张都监听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在那里下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來.便见分晓.”

张团练道:“这四个对付他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再有本事.九条命也一样得沒了.”

蒋门神当下也乐呵呵地应和说道:“小人也分付徒弟來.只教就那里下手结果了便快快來回报禀报.”

武松当下听了.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出三千丈.冲破了青天.一时间不能再忍半分.便右手持刀.左手揸开五指.抢入楼中.

只见三五枝灯烛荧煌.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甚是明朗.面前酒器皆不曾收.蒋门神坐在交椅上.听着门扇撞开.回头去看时.见是武松他心里自吃了一惊.把这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碎了个稀巴烂.他当初在快活林就吃过武松的苦头.自然知道武松的本事.而眼下看着武松非但沒有死.还衣着光鲜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比见了鬼还令人惊悚.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蒋门神急要挣扎时.武松早就手起刀落.劈脸剁着那厮.连同那交椅都一并砍翻在地.

武松看着蒋门神被自己一刀砍掉了半边脑袋.鲜血淋漓之下.还有豆腐般的**一同溜啦下來.溅了一地.眼看着那厮活不成了.便当即快速转身.回过刀來.那张都监也心里知晓武松的本事.当下看着那风驰电掣的一刀夺命.被蒋门神惨死的模样和武松凶暴的势气所震慑.方才伸得脚动.就见武松一个起落已经來到了面前.还不待他挣扎起身.就被武松当头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一颗脑袋血淋淋地滚在地上.一腔热血从断掉的脖颈烂肉处喷涌而出.身子晃了一晃便扑地倒在楼板上.

这张团练先前不知道武松的本事.只是从蒋门神的口子听得只言片语.何况终究是个武官出身.虽然酒醉.却还有些气力.他瞧见武松一瞬间便剁翻了两个.料道想逃时逃不掉的.便提起一把交椅轮将來.想先下手为强.或许还争个半条命在.武松早就一把接住.就势只一推.休说张团练酒后.便清醒时也近不得武松神力.扑地望后便倒了.武松几个起落赶将进去.二话不说.一刀先将那厮割下头來.

见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锺子一饮而尽.又连吃了三四锺.便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來.蘸着血.在白粉壁上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写罢.又把桌子上器皿踏扁了.揣几件在怀里.却待下楼.只听得楼下夫人声音叫道:“楼上官人们都醉了.快着两个上去搀扶.”说犹未了.早有两个人上楼來.武松却闪在胡梯边看时.却是两个自家亲随人.这來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拿捉武松的.

武松在黑处让他过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将那出路封了.两个入进楼中.见三个尸首横在血泊里.惊得面面厮觑.做声不得正如:“分开八片阳顶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两个人急待回身时.却瞧见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个高大如墙一般的汉子.

武松随在背后.话不多说.手起刀落.早剁翻了一个.那一个看着吓得腿软.不由自主地跪下來便讨饶.

武松冷哼一声.喝道:“一样陷害我的狗贼.却饶你不得.”揪住也是一刀.杀得血溅画楼.尸横灯影.

武松想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此番杀红眼的武松当下便提了刀.下楼來.

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

夫人见条大汉入來.兀自问道:“是谁.”

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头.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來.”便抽身去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入楼下來.只见灯明下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夫人被杀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

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闩拴了前门.又入來.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