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施恩安排了许多酒菜佳肴.样样甚是齐备.來求康节级引领.前后一同直进了这关押死囚的大牢里來看视武松.施恩此番再见武松.虽然他身上衣衫被打的褴褴褛褛.可是.那双虎眼却依旧闪着遒劲的光芒.施恩武松就此见面.施恩将酒菜铺展开來.请武松尽情吃将起來.
而这段时日.武松因为得了康节级暗中看觑.不但苦头少了.而且连这刑禁都放宽了.
施恩当下又取了三二十两银子分与众小牢子.取了好酒出來叫武松吃.施恩附耳低言道:“这场官司明明是都监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你且宽心.不要忧念.我已央人和叶孔目说通了.甚有周全你的意思.且待限满断决你出去.咱们却再理会.”
武松听得点点头.便大口咬一口肉.狠狠地饮了一碗酒.这些时日.武松得了宽松.已有越狱之心.本想杀了出去.一发奔华州寻史进去.但是此番听得施恩说罢.却又改了主意.这张督监和蒋门神合着伙來算计人.这愁不得不报.若是一走了之.反倒是便宜了这两个鸟厮.
施恩当下在牢里安慰了武松一番.便归到营中.
过了一日.施恩又备了些酒食钱财.又來央康节级引领入牢里与武松说话.两兄弟相见了.施恩又取出酒食來管待.同时又分了些零碎银子与众牢子做酒钱.施恩回到家后.又央浼人上下去使用.催趱打点文书.
过得两日.施恩再备了酒肉.做了几件衣裳.再央康节级维持.相引进來牢里请众牢子吃酒.买通差役求看觑武松宽松些.之后便叫武松更换了些衣服.吃了酒食.出入情熟.一连数日.施恩來了大牢里三次.却不提防被张团练家心腹人一不小心瞧在了眼里.回去将这事情一五一十都报与张团练知道.
那张团练便去对张都监说了其事.张都监却再使人送金帛來与知府.就说与此事.那知府是个赃官.接受了贿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來闸看.但见闲人便拿问.
施恩得知了.那里敢再去看觑.武松却自得康节级和众牢子自照管他.施恩自此早晚只去得康节级家里讨信.得知武松长短.此番都不在话下.
看看前后时日快满.管这当案的叶孔目一力主张.知府处早晚说开就里.那知府方才知道张都监接受了蒋门神若干银子.通同张团练.设计排陷武松.那知府自心里暗暗算计想道:“你倒赚了银两.教我与你害人.想得到美.”因此.心都懒了.不來管看.捱到时日限满.便从牢中取出武松.当厅开了枷.当案叶孔目读了招状.定拟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给还本主.
张都监只得着家人当官领了赃物.当厅把武松断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巾半铁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健壮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时日便要起身.
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原來武松吃断棒之时.却得老管营使钱通了.叶孔目又看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來打重.因此这二十脊杖打得棒轻.武松心里不快.可是.却也只得忍着那口气.带上行枷.出得城來.两个公人监在后面.约行得一里多路.只见官道傍边的酒店里钻出施恩來.看着武松便拜道:“小弟在此专等.”
武松抬眼一看施恩.只见他又包着头.络着手.武松急忙问道:“我几时不曾见你.如何又是这般模样.”
施恩答道:“实不相瞒哥哥说:小弟自从牢里三番相见之后.知府便得知了.不时差人下來牢里点闸.那张都监又差人在牢门口左近两边巡着看;因此小弟不能够再进大牢里看望兄长.只到康节级家里讨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里.谁晓得.蒋门神那厮又领着一伙军汉到店里來厮打.小弟被他痛打一顿不说.那厮也要小弟央浼镇上有头有脸的人來陪话.就这般又被他复夺了店面.依旧交还了许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将息未起.今日听得哥哥断配恩州.这才挣扎起來.特有两件绵衣送与哥哥路上穿着.煮得两只熟鹅在此.请哥哥吃了两块再去.”
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请他入酒肆.那两个公人哪里肯进酒店里去.便一脸凶相地呵斥道:“武松这厮.他是个贼汉.我们若是吃了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须惹口舌.你若是怕挨打.那就快快滚了一边去.”
施恩听他们口气不善.不是话头.便取十來两银子送与他两个公人.那厮两个一反常态.哪里肯接.恼忿忿地只是要催促武松上路.施恩沒得法子.只得问店家讨來两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
施恩趁着那两个公人不注意的空.便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盘缠.也有两双八搭麻鞋在里面只是.这一路上哥哥可要仔细提防.这两个贼子不怀好意.切记主意他们的手脚.小心中了他们的道.”
武松斜眼看了那身旁的两个差役.蔑视地笑了一声.点头道:“不须分付.我已省得了.莫说就这两个三脚猫.就是再着二十个來也不惧他.你自回去将息.且请放心.我自有处置.快活林处你也休要烦恼.不过半日.便又归你.”施恩听得心里诧异.还不及再问个究竟.那两个差役便又上來催促.推推搡搡非让武松上路.施恩不得已.只得远远拜辞了武松.哭着去了.不在话下.
武松和两个公人一路向北.行不到数里之上.两个公人悄悄地商议道:“怎地不见那两个來.”
武松耳根灵光.任凭他们说的小心还是让他给听了个仔细.心里不禁自暗暗地寻思.冷笑道:“坏你娘的鸟兴.我还沒寻你的晦气.你倒來触爷的霉头.看老爷我不喂你们刀刃尝尝.”武松右手被钉住在行枷上.左手却散着.武松也不管他们在后面嘀咕.自顾自就枷上取下那熟鹅來只顾吃将起來.约莫又行了四五里路.武松又把那一只熟鹅也把來右手扯着.用左手撕來只顾自吃.行不过五里路.武松便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
而此时.约算离城也有**里多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在那里等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來.便装作是路过迈步便也顺路朝那边走.武松偷眼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看在眼里.自瞧了八分清楚.只是不声不响.将一切都安在心里.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來.就这般又走不数里多路.只见前面來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什么去处.”
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沒看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
武松站住道:“哦.我要净个手.且行个方便.”
那两个提朴刀的听了.觉得机会來了.看着武松一手要将裤子解开.便走近一步要拔刀出來.却不想被武松大喝一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了前头的一个.这人就此翻了半个筋斗被踢下水去.那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一声也被踢下水里去.那两个公人见武松发威.顿时慌了.二话不说往桥下便走.
武松大喝一声“哪里去.”双手猛然将枷一扭.顿时嗤啦一声折作两半.武松几个起落赶下桥來.那两个见了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來.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來.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
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來相助防送公人.一处來害好汉.”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那人道:“小人临來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後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
武松道:“原來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來.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又搠了几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來.不因这番.有分教武松杀几个贪夫.出一口怨气.定教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毕竟武松再回孟州城來.怎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