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大怒.丢下棍棒.提起拳头.朝着王庆劈脸就打.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人丛中走出两个青年后生來拦住那厮道:“休要动手.”一个转过脸來便问王庆道:“足下必是高手.”
王庆讪讪一笑.说道:“胡乱说这一句.不想惹怒了那汉子.小人对强棒虽然不敢说高手.但也略晓得些儿.”
那边使棒的汉子听了怒骂道:“贼汉子.你敢与我比试比试么.”
那两个后生觉得有点意思.便对王庆道:“你敢与那汉子比试么.若赢了他.喏.这两贯钱.都送与你.”说着将一包钱袋垫在手里.哗啦哗啦地听着不少.
王庆笑着点点头道:“行吧.”说着便來拿钱.
不想那后生动作也不慢.一转一晃间便避开了王庆的手.笑着说道:“现在还不是你的.先赢了他.”
“都是定数了.”王庆笑着去拿那钱袋.这次那后生沒有躲.由他拿了系在后腰上.
王庆搓着双手.暖和些个又抖动抖动肩头.众人见这架势像是要打.便都自觉扩散开.让出中间一片圆圆的空当來.王庆向随行的贺吉取了棒.脱了汗衫.拽扎起衣摆.掣棒在手.
那使棒的汉子.也早就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冲着王庆喝道:“來.來.來.”
王庆倒显得一脸轻松.道:“列位看官.休要笑话.”
那卖艺的汉子明欺王庆大意.开个门户.唤做“蟒蛇吞象势”.王庆看似精神涣散.但是确实粗中有细.当下也放个势.唤做“蜻蜓点水势”.那汉见了大喝一声.便使棒铺天盖地打将下來.王庆眼看着棍身盖下來.急忙往后退一步.呼地一声.棍擦身而过.那汉一招落空紧追不舍赶入一步.提起棒來向着王庆顶门.又是一棒打将下來.王庆眼疾手快赶忙将身子向左一闪.那汉的棒打了个空.收棒不及.王庆就那一闪之间.向那汉子右手一棒劈去.不偏不倚.正好打着右手腕上.不过所幸王庆不愿毁人饭碗.棒下多有留情.不然非把那厮的手腕打断.
众看官虽然沒有看到这里面的门道.但是见那汉子的枪棒都被打落在地.输赢立判.不少人看着那卖艺人尴尬羞恼的模样大笑起來.
王庆却沒有作怪.赶紧上前执着那汉子的手说道:“冲撞休怪.”
那汉子右手疼痛.再加上心里恼火.当下劈手将王庆的手打开.气呼呼地收拾了摊子.望镇上去了.
先前那两个后生又取出两贯钱來拿与王庆.说道:“足下到敝庄一叙.”
“还有伴当.容我告诉两句.”说罢.王庆便与随行的众人告知去向.相约集结之地.不过片刻交代清楚了.便同贺吉、孙琳三个先走.王庆三人都戴个竹笠子.望南绕过两三座林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周围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两个后生.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上到草堂.叙礼罢.各人脱下汗衫麻鞋.分宾主坐下.
庄主问道:“列位都像东京口音.”
王庆胡乱编了个王三柳的姓名.并造出背井离乡做买卖折本的事.王庆嘴皮子甚好.胡说八道了这么多.却沒有一句露馅的.当下说罢.又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那二个后生听了大喜.那上面坐的一个说道:“小可姓龚.单名个端字.这个是舍弟.单名个正字.舍下祖居在此.因此.这里叫做龚家村.这里属西京新安县管下.”说罢.叫庄客替三位换了湿透的汗衫.有汲了热茶來解了渴.随后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摆着现成的点心.然后杀鸡宰鸭的置酒管待.庄客重新摆设.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切断的壮阺.然后搬出茶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龚端请王庆上面坐了.贺吉、孙琳两个一并儿在下面坐了.龚端和兄弟在旁边备席.庄客筛酒.
王庆称谢道:“小人不过是个江湖之人.感蒙二位错爱.无端相扰.却是不当.”
龚端道:“说哪里的话.谁人保得沒事.哪个又是带着酒食走路的.”说罢.顿了一下.又随口一问道:“几位英雄原本往哪里去.”
王庆那日离开时.受了“九王爷”的密令.要往长安去.有一个地址.王庆牢牢地刻在心里了.找一个化名叫朱熹的人.说是靠那个人.可以寻觅条活路.那贺吉、孙琳亦是“九王爷”从帮里派了來保护他的人.得罪了蔡京.走到哪里都是死.长安被绿林军占据.自然是最好过得地方了.虽然“九王爷”捎话來时并沒有说去了哪里究竟做什么.但是.王庆却并不满足于寻觅条活路这么简单地过完下半辈子.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长安地界之后.若是过得不痛快.便去投军.当下龚端这么一问.王庆便笑着说道:“长安又几个故交.几番邀请.想往哪里走一遭.”
龚端摇摇头.说道:“却是去不得.这一带都是战火.眼下绿林军正大举进军.不过半月光景.永宁、富昌、寿安接连失守.朝廷几番派了兵马.听说高俅都亲自带了十路大军攻打.都连战连败.我看.那西京洛阳也要失陷了.今日既然到此.不若多住两日.索性等绿林军一并击溃官兵时.再走不迟.那样路上还安稳些.”
王庆听了.心神向往.但龚端说得不错.便应了.众人就此敞开來吃酒行乐.当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前后左右.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儿.今后战火到此.也可有个照应.小可弟兄两个.都好使些拳棒.压服众人.可是.唉.前些日子.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兄弟两个都到那边玩耍.与彼村的一个人.唤做黄达.因赌钱礩口.被那厮痛打了一顿.俺弟兄两个一起动手.也赢不得他.黄达那厮.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适见见英雄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愿拜都英雄为师.求师父点拨兄弟两个报仇.必当重重酬谢.”
王庆听罢.心中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龚正随即拜王庆为师.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龚端收拾出三间上房來与王庆等人歇息.
次日.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乘着那杲日初升.清风徐來的冬晨.在打麦场上柳阴下.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沒过多久.忽有个大汉子.秃着头.不带巾帻.绾得个髻.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外面套着一件老绵羊缝的夹袄.仰昂着脸.背叉着手.大摇大摆地进來.见是个俊俏的汉子在那里点拨.他昨日早就知道邙东镇上有个小白脸.赢了使枪棒的卖艺人.被龚端兄弟请了去.那秃汉子开口不恭.对王庆唾沫横飞地骂道:“你个小白脸.不在窑子里暖和着.在这里哄骗人家子弟.”
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不敢回答.原來这个人正是东村黄达.他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讨赌帐.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他平日欺负惯了龚家弟兄.又想起他请了人.他生怕龚端兄弟学了本事回头來算账.所以今个先找上门來给个下马威.因此迳自闯将进來.
龚端见是黄达.心头一把无名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跳将起來指着大骂道:“驴牛射出來的贼亡八.前日赖了我的赌钱.今日又上门來欺负人.”
黄达见龚端仗着那小白脸都敢指手画脚.不禁大怒骂道:“操你娘的肠子.有脾气了.”说罢提了拳头.一步便抢上前來.朝着龚端劈脸便打.
王庆听他两个出言相伤.也猜着是黄达了.假意上前來劝.手里却暗暗藏着一节短棍.到了近身之处.猛然间劈手朝着黄达膀子就打.黄达不曾想到这王庆使阴招.沒有提防就被打翻在地.那半个肩膀咔嚓一声像是脱了臼.痛的浑身大汗.这时候.王庆飞起一脚.正中那厮门面.扑通地踢了个脚朝天.不等他挣扎起來.早就被龚端、龚正.和两个庄客.一齐上前按住.拳头脚尖.将黄达脊背、胸脯、肩胛、胁肋、膀子、脸颊、头额、四肢周身都是一顿乱打.
这些可把个黄达打的全身肿痛.骨头放在肉皮子里都嫌疼.恨不得拉出來光溜溜地摆着.虽然痛的要命.但黄达却不愿认输告饶.黄达咬着牙只是大吼道:“打得好.打得好.”
龚端兄弟见这厮尚自嘴硬不肯服软.便将黄达踢打一顿后将那衣裳一并扯得粉碎.赤条条的不着一毫一丝在身上.
王庆见这黄达咬牙硬撑着.是个硬汉.便将龚端兄弟劝住.龚端不解气.又踹了两脚这才住手.黄达被他们打坏了.动惮不得只能在地上喘气.哪里挣扎得起.龚端叫三四个庄客.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在草地里丢下.在赤日中晒了半日.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出來割草喂牛.偶然遇见了.这才扶他到家.卧床将息.黄达瞥了一肚子气.当即便央人写了状词.去新安县里投递报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