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投送把柄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萧钰慢慢掀开一片瓦,一阵凄厉的嘶吼声从缝隙里蹦出来。
“啊!”
沈念安禁不住好奇,凑过去就要往屋里看,萧钰一个眼神,她撇嘴,不敢再有动作。
萧钰垂眸,透过瓦片的缝隙往下看,屋里已经乱作一团。
此处看不清床榻处,只有下人进进出出,脚步慌乱。
“郎中怎么还没来?”一道怪责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摔坏的声音。
“夫人,快了!郎中就快到了!”侍女颤颤巍巍道。
“没……没气了。”不知哪个婢女喊了一声,屋子里立马安静下来。
“快把人从我身上弄下去!”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传来,震得沈念安耳膜嗡嗡响。
她越发好奇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叫刺史夫人这般不顾及颜面,大声嚷嚷不说,还要请郎中来。
萧钰心下有了猜测,将手里瓦片放回原处。
沈念安盯着他,一对黑瞳里注满了好奇,“大人,怎么说?”
他身体僵硬一瞬,眼神闪烁,在沈念安直勾勾地打量下清了清嗓子,“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沈念安凑近了些,面上恼怒之色尽显。
这人惯会跟她卖关子,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只是,这回她可真是冤枉人了。
沈念安瞪了他一会儿,见人还没有要说的意思,本着求人不如求己的心思,她一不做二不休,掀开一片瓦自己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吓得她脸色煞白,身子后缩,差点跌下去,萧钰眼疾手快搂住了她的肩。
屋子里那个年轻男子,上一刻还在床榻上卖力耕耘,此刻却没了呼吸,被人用蛮力拽在了地上,面朝上,死不瞑目。
沈念安这一看,正对上那双全无生命力的眼睛。
萧钰用手轻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才终于缓了过来。
“死了。”沈念安扭头看着他,眼神恍惚。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在大理寺还没看够?”萧钰把那片瓦放了回去,彻底断了跟屋子里的联系。
死在床榻上,也算是做个风流鬼了。
沈念安见过不少尸体,亲眼见着沈家满门被杀,血液染红了府里每一个角落。更有在大理寺查看尸体。
对于尸体本身,她并不害怕。
只是今日格外不同,上一刻还能听到他在行人间快活事,怎么下一刻就……
这也是她头一回跟死人正对上眼神,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萧钰觉察到她的战栗,把人抱紧了些,“不如我们回去?”
事情以后还可以再查,只要还在扬州城,多的是时间,他不希望这件事给她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沈念安摇头,“我没事。”
不知是谁喊了声“郎中来了”,黄刺史的声音才响起。
他从屋里出来,拉着郎中在门口好生叮嘱了一番才放人进去,自己则留在外头,再没有进去。
沈念安二人趴在屋脊上,听着身上来回踱步的声,和急急行走声。
最后,那个男子也没有救回来,郎中离开了刺史府。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的姑奶奶,你就歇歇吧!”黄刺史把一应侍女都赶了出去,那个死去了的男子也叫人擡走了处理。
他特意叮嘱买口棺材埋了,给死者的家人送去银钱。虽不相识,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对得起良心。
沈念安为黄刺史的大度而震惊。
“这些年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还不清楚吗?一旦上头查下来,你还要不要这项上人头了?”
黄刺史苦口婆心道,“眼下大理寺卿已经到了扬州城,虽目的尚不明,你也不要上赶着搞些事情往上凑啊!”
“你可知他是圣上的人,要是被他查出来,没人能保得住你!”
那夫人方才受了惊,又吃了痛,好好的一番美事泡了汤,心里正窝着火没处撒。
“黄不为,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当你的说书先生!你敢揭发我?”
黄刺史急得直跳脚,“我的姑奶奶,你我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哪敢起那心思?”
他只希望这位姑奶奶最近安分些,不要再惹事了,好歹等晟京的人走了。
“哼!上回叫你来倒是躲得远远的,今日又回来做甚?”
那夫人发了一通牢骚,终于切入了正题,“听说望月山庄丢了批银子,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那批银子可有下落了?”
“你还敢惦记?”黄刺史瞪大了眼睛,懊恼这女人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望月山庄背景复杂,不是你我能招惹的,那庄主不是个简单人,把这事闹大指不定就是他的主意!这个时候谁还敢打那批银子的主意?”
银子到底丢没丢是个问题,丢了多少尚不清楚,官府尚且只敢大事化小,她一个妇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府上侍女对二人争吵已经习以为常,都跑得没了人影。
沈念安看了身边人一眼,萧钰颔首,揽过她的腰往下了屋脊,两人倚着屋后壁,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声。
沈念安压低了身子,呼吸放缓,静听屋内的声音。
屋内,黄刺史夫妇正在进行一场不公平的谈话。
“黄不为,本……我的意思就是上头的意思,做人可不能忘了本。这件事情算是彻底办砸了,上头责怪下来,你与我都脱不了干系。”
黄刺史没作声,含胸垂肩立在一旁。
“望月山庄这批银子眼下还不能放弃。”
“我的姑奶奶,你又要做什么?”黄刺史吓得惊呼出声。
那夫人理了理外衫,踱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道:“你与望月山庄打交道这么多年,就没一点长进?”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双流露出无辜神色的眼睛,“望月山庄这些年营收不错,那点银子算什么?”
“你继续在外造声势,我自有安排。”
“还有,那个人好好处理了。”难得寻到个对胃口的人,才折腾了几回就没了,真是没劲。
黄刺史是真的怕了,这个疯婆子他怕,晟京来的大理寺卿他更怕。
“你想做何?带你的那些人去抢啊?”黄刺史气得抓住了她的手,恨不能耳提面命一番。
“放肆!”一道呵斥声传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紧接着是刺耳的巴掌声。
光是听那声音都能感觉到多痛,沈念安轻嘶了声,心里替黄刺史捏了一把汗。
“泼妇!粗鄙!”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四个字。
“你去哪?我给你说的到底有没有在听?不听话的下场……”
“我去给你善后!”黄刺史也捏着嗓子回她话,大门碰的一声被关上。
沈念安被震得耳朵发痒,身子离得远了些,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
“走,跟上去。”萧钰的声音响起。
二人一路跟着黄刺史往院外去,府里下人神色正常,似乎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以防暴露,二人跟得比较远,听不清黄刺史吩咐下人的话。
那几个下人很快擡着尸体离开,沈念安和萧钰对视一眼,她点头跟了上去。
那几人擡着尸体到了马厩,寻了张草席裹上就丢在一边。
“老爷吩咐,明儿大早一开城门就把人处理掉,你们几个机灵些!”其中一人应是管事,指着馀下三人嘱咐。
“得嘞!您就把心放肚子里,保管处理好!”
几人又拿东西遮了遮,见月光下并不能看出什么,才拍了拍手离去,只待明早城门一开就运出城去。
趁人离开,沈念安跑去看了看,依稀可见露在外面的衣角。
她突然有个主意。
这个主意靠她一人实施不了,只得跑去寻帮手,萧钰正好寻了过来。
沈念安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萧钰眉头微扬,眼里笑意渐浓,“东家与我不谋而合。”
沈念安眨巴眼睛,眉目中光彩连连,真是凑巧,他二人想到一处去了。
“你去边上守着,这里我来。”萧钰还记得先时她被吓到的事情,将她支开才着手挖人。
那人刚断气不久,身子还没完全僵硬。
萧钰拿草席将他裹住,拖着草席到墙边,往墙外一扔,刺史府又回归了平静。
次日大早,刺史府的宁静被打破。
出门埋尸的三个下人来马厩拿尸体,却意外地找不到那具尸体,就连裹着的草席也不见了。
此事实在诡异,直接报给了黄刺史。收到消息的黄刺史当即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越是关键时刻怎么越出乱子!
黄刺史由人搀着亲自来到马厩,急得他忽略了马厩里的腥臭味。
“人看不住,如今就连具尸首也能丢,本府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对着跟前的人一通大骂。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若叫人抓住把柄,他这颗项上人头也可以不需要了。
黄刺史越想越气,指着人骂道:“还不赶紧去找?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一具尸首还能自己跑了不成?!”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煞白,此等怪诞之事虽然听来不可思议,可设身处地想想,莫名惊悚啊!
下人们垂着头跑去找。
“老爷,老爷!有人给送来了信件!”门房高举着手里的信件,大声嚷着跑过来。
黄刺史呼吸一滞,两只手莫名微蜷,擡眼看向被高举在手里信件,眼神晦涩难辨,“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