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你喜欢什么样的
夜色渐深,月亮越升越高,银色的月辉遍洒大地,房舍的粼粼屋瓦清晰可见,马车稳稳停在一座宅邸前。
一众高门大户里,这处连牌匾都没有的宅邸毫不显眼。
听书和观棋率先下了马车,眼巴巴望着马车内。
沈念安已经偎在他怀里睡着了,呼吸均匀。二人纷纷让开了道。
观棋跑去敲门,听书要赶去客栈还车,萧钰抱着怀里的人进了门,直往湖中小楼去。
沈念安的房间在二楼,观棋在前边领路,直到把人放在床榻上才松口气。
“女公子这里有我照料,萧大人且去歇着。”观棋站在床榻边,躬身抖开被子给她盖上。
萧钰的眼神在那张绯红的脸上停顿了一阵,薄唇微抿,颔首离去。
观棋目送他离开房间才走到高几旁,打开药箱,取出了早早备下的药,那是她给女公子准备的解酒药。
可以让人快速醒来。
她坐在床沿,刚把药丸倒在手心,手腕被人抓住。毫无防备的她吓得手一抖,手心一下子多了好几粒药丸。
掀眼看到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神清明,哪有半点喝醉了的样子。
“女公子?”三杯烈酒都没醉?
观棋自认为对她的酒量有所了解,女公子的酒量何时这么好了?
沈念安擡手,扬了扬袖子,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
“黄刺史太不当人,不敢让萧承远喝酒,就拼了命地灌我,不使点小把戏,你家女公子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了。”
袖子上的酒味直往她鼻腔钻,沈念安嫌弃地甩了甩袖子。
“扶我起来。”
观棋抓住她伸过来的手,用力把人拉起来。
沈念安扯下头上的束发冠,一头青丝洒在肩上,她伸了个懒腰,五笔清醒。
“观棋,弄点吃食来。”她摸了摸肚皮。
第一楼的餐食还不错,奈何她根本没机会吃,全程都在喝酒,现下腹里空空,难受得紧。
她们才住进来,还没来得及开火,没什么可吃的。
“屋里还有早上买的糕点,别的就没了。”也不知道听书有没吃完。
“有什么吃什么。”沈念安于口腹上从来不挑,能填饱肚子都不错了,总好过一直饿着。
观棋不忍她啃那些冷掉发硬的糕点,去楼下厨房生活煮了点热水,沈念安就着吃得津津有味。
她足足吃掉了一大包桂花米糕。
观棋收拾好桌子上的残馀,扭头发现她正在换衣服,抿唇道:“女公子要出门?”
沈念安急切地想要出门,去刺史府看看那位刺史夫人。
“我去趟刺史府,听书回来了看住她,不许叫她跟来。”沈念安对上回一起夜探刺史府的场景历历在目。
深邃的夜空下,月光如水,风吹得树叶树梢沙沙作响,空中落叶肆意舞动,似幽灵穿行在衙城的大街小巷。
一个身穿夜行衣蒙着面的黑影在街道穿梭,避着巡逻队伍。身形矮小,影子被拉得纤长。
沈念安循着记忆来到刺史府后院。
夜已深,府里下人也都睡下,只有守夜的侍女靠在廊庑下打盹。
她巡视了一遍院子,避开人进去不大可能,把视线定在了屋脊上。想要靠近刺史夫人的屋子,只能走天上。
可怜她轻功不好,从此处飞上屋顶简直痴人说梦。
上回来这府里她就发现了,这宅子主人似乎对爬山虎情有独钟,每一面院墙都爬满了爬山虎,府里找不出一堵空白墙。
沈念安围着后院走了一圈,找到一棵靠墙的树。她使力把纺轮梭插在树上,借力上了屋顶。
她蹑手蹑脚走在屋脊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得想法子知道屋子里的情况。
这栋房子从外边看比较大,她没来过,不知道刺史夫人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只能碰碰运气,掀了瓦片去看。
沈念安的运气向来不错,一来就中了头彩,开了个活色生香。
纵使她再没经人事,那些媚俗的话和重喘声传入耳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抵不住好奇心,想要一窥究竟,却觉眼前一片漆黑。
“东家这是在偷窥?”一阵湿热的气息打在耳朵上,脖颈处,泛起一阵痒意。
沈念安身子一抖,手里的瓦片掉落下来。
萧钰伸手接住,“怎么这么不小心?”
二人挨得近,沈念安几乎整个人都在他怀里。原是来探查刺史夫人的底细,哪想会撞上这般画面?
沈念安有些难堪,拿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低声咒骂:“离我远些。”
萧钰将手里的瓦片放回去,便是如此也难隔断屋内传来的靡靡声,沈念安在心里咒骂屋子里的人,又剜了他一眼。
萧钰尴尬一笑,指了指上方的屋脊,“去上方坐坐?”听这架势,里边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于是乎,屋里一派热火朝天,屋顶两人对月静坐。
“你怎么也来了?”沈念安理了理思绪,转移话题,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留意屋里的动静。
方才那猝不及防的一幕给她带来的冲击有点大。
萧钰很配合地笑了,“这话该我来问,东家不是喝醉了?”
他眼神肆意地打量起来,沈念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脑子不受控制地又想起屋里发生的事情。
偏生他眼中毫无欲念,只有好奇,不好责骂。
沈念安自知理亏却不认,“不是你约我今晚来刺史府吗?我可是个守约的人!”
萧钰莞尔,“嗯,东家一向最守约。”
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唤自己东家,起初她还会跟他理论,久而久之,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沈念安最受不得他笑着喊自己“东家”。
也许是他的声音比较好听,尤其喊人的时候,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被重视感。
她眸子闪烁,别过脸跟他对视,“大人早就来了?”
“嗯。”他确实来得比较早,也知道屋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否则不会躲得远远的。
正是因为他的离开,才让她钻了空子。
“大人,你该不会……”沈念安一脸惊悚地看着他,只要他敢点头,她一定狠狠鄙视他。
萧钰拿手糊了她一脸,指尖轻勾,面巾就是落下。白皙的小脸哪还有醉酒后的绯红?
沈念安拍掉他不安分的手,瞪了一眼,“真男人敢作敢当,哪像你这样……”
“我哪样了?”萧钰被她气笑,他做什么了就被她一顿说道。
“你敢说你不知道里边在做什么?”沈念安眯起眼睛逼问他。
他那一上来就捂人眼睛的架势,敢说不知她就敢打人。
萧钰扶额,“我确实知晓……”
“你看你……”
萧钰已经不想听她后面的话,直接采取强硬措施,亲自毙了她的声音,“听我把话说完。”
沈念安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去掰他的手。
“我亲眼看着人进去,自然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而且,黄刺史也在屋里。”
一听这话,沈念安来劲了。
刚才那个声音不是黄刺史吧?
一双杏眸滴溜溜转动,她的心思全放在那双眼睛里。
萧钰松了手,屈腿坐在屋脊上,手随意搭着。
“不出意外,黄刺史应当是看门的。”自己的夫人跟别的男子在榻上缠绵,身为丈夫却只能憋屈地候在一边。
这画面怎么看着就有些不和谐。
沈念安看他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大人,我们现在这算是?”
她指了指脚下屋里,又指了指二人,他们跟黄刺史又有何区别?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黄刺史夫妇有问题。”萧钰转移了话题。
他总不好给她说,等里边的人完事再去看吧?萧钰扪心自问,还做不到跟她面色如常地讨论男女之事。
沈念安深以为然。
“黄刺史在扬州城是出了名儿的好美女,金银财帛他从来不屑,倒是夜夜宿在神仙居。”
她轻蔑一笑,“寻常人家哪个夫人不闹得沸沸扬扬?倒是这刺史夫人,无事巴不得他离得远些!”
“我跟听书来过一回,当时那夫人急着见黄刺史,可惜不在府里,派人到处寻。”
夫妻二人一个在外养人,一个在家养人,果真是图个夫妻名分?
难得听到她对一件事发表意见,还是针对夫妻之间,萧钰不由留意了几分。
“东家觉得,夫妻关系应是什么样的?”
沈念安看了他一眼,一脸莫名,“侯爷跟郡主那样就很好啊!”
萧钰眸子微动,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东家喜欢我父亲那样的?”
一声轻笑从她的唇角溢出,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这话让人好笑,侯爷待郡主好,自是因为侯爷心里有郡主,心甘情愿那样做,换作旁人,可不一定。”
“再者,凡是相爱的夫妻,自然为世人歆羡,可这世上大多人并不相爱,凑在一起不过是搭夥过日子,举案齐眉也是一种夫妻关系。”
沈念安努了努嘴,“如这对夫妻般的,更像是不得不成为夫妻。”
临了她又补了一句,“或者是利益交换?”
“那你呢?”
她还沉浸在黄刺史夫妻的阴谋利益中,萧钰的问题听得一头雾水。
“我什么?”
萧钰擡头望着天上明月,“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是在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夫妻关系?沈念安一脸莫名,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头一回听到这个问题,即使疑惑,沈念安还是认真想了想。
阿爹阿娘很相爱,互相总为对方考虑,邝其楠夫妇虽然利益关联,却也举案齐眉,便是父子反目,也都确保郑氏性命无虞。
总好过黄刺史夫妇这般,闹得颜面扫地。
“我……”
她正要开口说话,脚下传来吵嚷声,“快!快去请郎中来!”
萧钰拉她隐身在屋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