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一下子变成了拉锯战,是双方都试图摸清楚对面的底牌,便利用持久战的打法去进行节奏掌控上的拉扯,争夺主动权,并在保证自己不失误的情况下去诱导对方失误。如果继续拉锯战,哪怕能够拿到节奏上的主动权,也错过了最好的攻击机会。幸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当机立断用出了精神力。在入学立海大之前,他就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了。他并不喜欢不能自控的感觉,因此第一反应就是去掌控这个“新的能力”。他那时候发现,只有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才能勉强控制这种能力很短的时间。入学下克上的时候,他也用了这个能力,以大优势打赢了狄堂。仁王成为教练以后,详细介绍了“精神力”这个概念。但他并没有直接教导幸村精神力的用法,只是告诉幸村,精神力是什么,源于什么,能够怎么锻炼,以及,不要给想象力设限。他展示在立海大所有人面前的对精神力的利用手段都很基础,也没有展示过非常具体的精神力招数。不管是异次元还是他的剑技招数,他都没有在立海大使用。他不想在一开始就“误导”网球部的成员们。异次元当然是一种用法,并且是日本主流的精神力引导及运用方式,可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许多u17中练成了异次元招数的日本选手,在进入职业网坛后又渐渐放弃了这种用法。反而日本国内的网球职业联赛,还经常出现异次元招数。职业环境的不同决定用法的不同,幸村当然也有异次元,但他同样是在打职网以后渐渐不再用异次元的选手。而如果提前让精神力往开发异次元的方向发展,以后想要放弃异次元,再开发出其他用法,去让精神力变成其他形态,就会耗费更大的力气。“走弯路”,是可以这么说的。幸村在获得精神力锻炼方式后,不断尝试去控制精神力。他被仁王压制住的时候本能会用精神力抵抗,那时候对精神力的知觉格外鲜明,因此在学校训练时会主动要求这类的指导赛,利用压迫力去反向刺激精神力生长。这原本也是快速提升精神力的一种方式。当精神力的强度到达一定程度,幸村就可以控制着精神力去影响比赛了。如果将精神力遍布网球场,那就太浪费了,他现在的精神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幸村利用自己的意志去压缩精神力,让精神力凝聚起来,当网球击出,目光顺着网球衍生时,让精神力也一同追着网球覆盖过去。目光衍生的地方就是精神力落点,增强着球本身的力度,并像是一个看不见的“空气盾”一样,让迹部对球的判断产生了误差。强度,速度,以及真实网球落地时的角度。场边的越知在感知到精神力后将目光投向了幸村。这个年纪,就已经可以将精神力运用到这个地步了吗?真是可怕的小孩啊。幸村知道自己此时不能整场比赛都高强度运用精神力,因此他这时候猛地提速,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站位,从后场往前场压下去。他运用精神力去感知球,用这种方式取代了一部分必须进行的后场防守,而后毫无顾忌地压向前场,进行了半封网——并不完全在网前进攻,而是在前场区域,打短线抽击,并判断迹部的动向后适时打底线吊球。迹部的扣杀很强,在幸村第一次上网攻击时,迹部瞄准了机会试图通过扣杀来打断幸村的攻击节奏。不过,幸村在迹部起跳时就知道迹部想要做什么了。他提前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在意识到迹部打出来的球的落点或许会是自己的虎口时,提前调动身体的肌肉,在球落下之前单腿后撤,猛地向后抽球拍。网球落在拍框的位置,过重的力道让球拍往下偏移,但拍框拦住了即将脱框的网球,并让力的方向发生了改变。幸村顺势让自己的力量压上去,用精神力护住了网球,获得了拖延的不到一秒的时间,而后转动手腕,轻轻一挑,就是一个精妙的短截击。迹部落了地。他没能喊出那个招数名称,因此他冷着脸看向幸村时,双眼几乎要燃烧起来。攻击如烈火,内心却冷静如冰。哪怕比赛陷入了不利的局面,迹部也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不断尝试去控场,并且稳住自己的节奏。幸村在用精神力招数时用了很多种办法试图打乱迹部的节奏,以取得整场比赛的主动权,但都没有成功。只是迹部对精神力敏感,幸村有一次尝试用精神力直接攻击他时,迹部的反应慢了半拍。于是幸村抓住了迹部这个弱点,一举拿下比赛。这场比赛,或许大多数观战人都看得云里雾里的。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幸村突然更改比赛节奏,也不明白为什么迹部有时候会像是突然失误一样打出奇怪的球,更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简单的得分,幸村却表现得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脸色骤然发白。只有仁王,和目前球场上所有选手中唯一对精神力有着不错研究进度的越知,看见了真实的比赛。幸村走下球场时努力调整呼吸。他深呼吸,又放松,然后对着仁王微笑:“有些狼狈呢。”“还有力气吗?”仁王问。幸村明白仁王的意思:“如果是看比赛的话,那当然有。”“那你要坐在这里吗?”仁王指了指自己正坐着的椅子。“要。”幸村直白地应了,稍微抬起上目线的,从下往上看着仁王,“教练,那位冰帝的前部长,真的有您说的能力吗?”“看就知道了。”仁王说完侧过头,“不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提出比赛要求。”“如果他最后没有鼓起勇气说呢?”幸村玩笑道。仁王看着他,很自然地道:“那我来提也是可以的。你们确实能从这样的比赛中学到东西,对吧?能站在球场上,更直观地给予引导,这是我在教练这份工作中能胜过别人的地方。当然,如果你们没法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么我的话就不作数了。”仁王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只把看比赛当做看热闹,而不是通过比赛去学习,那他与人打指导赛的初衷就出现了差错。可作为一个拿过奖杯的职业选手,会愿意为了让自己的学生“学点什么”而主动与初学者(在他眼里的初学者)去打比赛,这本就是一种“放下身段”。“……这是当然的,教练。”幸村的喉咙有一瞬哽了一下,然后才自然地出声。他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发带,有些无奈地笑道:“教练,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唔,你猜呢?”仁王笑着站了起来,“我去和榊教练打个招呼。”第23章 精神模板仁王在和幸村对话,榊教练也在与迹部对话。“看来,你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榊教练说,“打法,以及基本功。对手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是只有经历长年累月的辛苦训练才能锤炼出来的稳重。”“本大爷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迹部咬牙道,“还有,那种感觉……是什么?”“这个问题,或许由他来回答会更好。”榊教练站了起来,放下一直抱着的手臂,“越知。”越知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他坐着的时候就比别人高出两个头,刘海还是挑染,站起来身高差距就更明显了,身边几个一年生都只能用力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不过这种身高差反而可以直接从下面看到他的眼睛,而不是只看到他过长的刘海。“越知月光。”越知很简略地做了自我介绍,“今年高中一年级,去年从冰帝国中部升学,之前是网球部部长。”这个身份,从留下来的那20%的高年级生,哗然着忍不住喊出“部长”时,就已经暴露了。而迹部的表情,是“是部长,前部长,那又如何”。“那位幸村君,在比赛中使用了精神力。”越知说,“一种在网球比赛中的特殊技巧。”“……精神力。”迹部重复了这个词后,微微皱眉,“字面意思吗?”“是的,字面意思。从意志中衍生出来的,可以控制并运用在击球上的一种能力。”越知看到了好几双茫然的双眼,于是顿了顿,“或许会有更直观的解释方法。”“你已经决定了吗?”榊教练问。“我是为此而来的,教练,您应该知道。”越知说着,对着榊教练微微躬身,“麻烦您了。”榊教练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正巧这时仁王往这边半场的方向走,榊教练便礼貌地迎上去。“今天麻烦你们了。”仁王伸手去和榊教练握手,“是一次有很大收获的练习赛。”“不,是我们学习了很多。”榊教练摇了摇头,“今年的立海大,果然很强。”“我们的目标一直是全国冠军。”“我们的目标,当然也是如此。”礼节性的握手后,榊教练提起了越知。而这时候越知也从队伍里往前走,向仁王问好后,询问仁王是否能与他进行一次比赛。当然,附带类似“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非常仰慕您”之类的社交辞令。仁王不太耐烦听这个,不过在日本初次见面,维持一定礼节是必要的。过于“不拘小节”会获得异样的评价。仁王当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在他容忍范围内的礼节他会去做。从共情的角度,或许他只是需要保持礼节,但来和他接触的人需要鼓起极大的勇气。如果让人来评价仁王的这种行为,大概会得到“是个好人”的结论吧。但仁王是不承认自己是“好人”的。“换个私密性更强一些的场地吧。”他说,“观众太多不太合适。”比赛场地转移到了室内球场,冰帝的其他成员被要求留在公共球场上继续练习,正选愿意去看这场比赛的可以去。“小松伬也来了。”越知提醒迹部。“本大爷是不会在意跳梁小丑的。”迹部显然更在意即将进行的比赛,而不是后续会出现的小松伬。就算让小松伬公开在球场上演讲又如何呢?他能劝动离开网球部的,也都已经离开了。现在还在正选阵营里的几位前辈是不会选择退部的,而非正选的前辈们再退出几个也没关系。虽然更换了场地,但仁王的承诺依然奏效。幸村坐上了最佳观赛位置——属于室内球场的半场教练椅。榊教练思索以后明白了仁王的意思。“你想坐这个位置吗?”他问迹部。“当然!”迹部目光盯着仁王,是一种想要看看所谓的职业选手到底能打出什么程度的网球的眼神。两个一年生部长又一次形成了近乎对峙的局面。仁王看了一眼同样坐在教练椅上的迹部,微眯起眼调侃一样开口道:“从前,榊教练也像宠爱迹部君那样宠爱你吗?”越知:“……”“放轻松一点,这样面无表情会显得很紧张。”越知:“……”“真是无趣的人啊。垃圾话也属于比赛必备的一部分,看来你是省略这个很有意义的流程了。”仁王玩笑道。他其实也不是在说垃圾话,因为越知还不能算是他的对手。只是球场上的气氛有些凝滞,而越知也确实有些紧张,仁王便随口说了些能让人放松的话。“紧张”不会影响实力,但会影响精神力的发挥。而这场比赛是以精神力为重点的指导赛,仁王希望越知能表现得好一些。两年半以后的精神刺客,现在的精神力水平到了什么程度呢?“你先发球。”没有猜球,仁王直接将球丢给越知。他知道越知的强项就是发球,并且擅长在发球的同时发起精神攻击。“你的身高摆在这里,应该能打出速度很快的发球吧。”他说,“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是成为优秀选手的第一步,你应该不至于连这第一步也做不到。是吧,为冰帝打下里程碑式的成绩的前任部长君?”“教练和其他学校的人打比赛的风格……”鹤守小声道,“好不一样啊。”“应该说,这反而更贴近教练原本的风格。”柳写着笔记,一边思考一边道,“果然教练对我们格外温柔。原因实在是值得探究啊。”不能旁观教练和仁王君的夜晚特训真的特别可惜,柳真心实意这么想的。而鹤守则为“格外温柔”这个说法感到不适应。“真的要用这种形容词么。”他小声抱怨着。球场上的越知还是没有说话。他既没有对仁王的“垃圾话”报以反击,也没有答复仁王的设问句,只是接过网球,走到发球位置,深呼吸以后丢起了网球。以他的身高,和付出了不少努力才得到的柔韧度为基础,开发出的高速发球——砰!在大臂大回环之后,网球脱框而出,只听到声音而无法看到网球的影子,光用肉眼都可以估算出球速绝对超过了两百。而仁王则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力。他这次稍微放开了一些,像是上次为了让大家看到精神力而故意“显形”一样,让原本细密如水蒸气遍布在空气中的精神力黏稠起来,仿佛真实的海浪倒卷。并不真的存在,但每个人的耳边仿佛都听到了海浪翻卷的“哗啦”声。而后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虚无的海浪在半空中翻滚着,一颗网球突兀地出现在海浪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