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隐皱着眉头,脑海中快速梳理着信息。小咩描述的故事似乎与百丰庄流传已久的传说完全不同。或许这只是她从某本画册里看到的故事,又或者是她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无论如何,这些零散的信息与百丰庄的传说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他又立即警觉起来。这样的判断会不会太过武断?
“这个故事是谁告诉你的?”唐隐试图从这个问题入手,深入了解更多细节。
小咩抬起头,那双澄澈的眼睛直视着他:“是真实发生的。”她的语气笃定,不带一丝犹疑。
“那,是发生在哪里呢?”
“很远的地方。”小咩的回答依旧简短。
“很远的地方吗?”唐隐追问道。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过来。”小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梦。
唐隐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显然,从这个年仅四岁的小女孩口中,他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如果这个故事真的发生在某个遥远的神话世界,会不会恰恰揭示了不为人知的百丰庄传说的真相?
他猛地摇了摇头,嘲笑起自己的异想天开。神话世界?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可笑。
深吸一口气,唐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特别是关于地点的描述,说不定日后会派上用场。
“是吗,很不容易吧?”他温和地说道,试图安抚小咩的情绪。
“肚子饿了……”小咩突然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嗯,我也是,回去吗?”
“嗯。”
唐隐转身望去,只见王丽娜的身影若隐若现地立在浓雾深处,正向他们挥手示意。雾气缭绕中,她的轮廓显得格外模糊。
就在这时,钱进的声音从食堂门口传来:“……可以吃饭了。”
他整个人倚在门框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这个往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却显得异常憔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显然给这个心高气傲的人带来了沉重打击。
唐隐看着他,心中涌起一丝同情。他很能理解钱进现在的心情——他唯一处得来的朋友花露,现在却变成了那副可怕的模样。更要命的是,虽然钱进表面上死要面子,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很依赖同龄人赵刚。
说起来,钱进确实提出过不少有价值的建议。可惜,他那过于生硬的表达方式,总是适得其反。在这场关乎生死的宴会中,沟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提出了再正确的建议,如果得不到其他玩家的支持和认同,也只是徒劳无功。
“感激不尽。”唐隐微微颔首,向钱进道谢。虽然钱进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至少他的人类身份是毋庸置疑的。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还是要和他搞好关系为妙。
阴沉的天空下,几个人的身影缓缓向食堂移动。浓雾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秘密都笼罩其中。
昏暗的食堂内,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油烟味。窗外的浓雾似乎更加浓重了,仿佛要将整个建筑吞噬。
“走吧。”唐隐轻声说道,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嗯!”小咩欢快地应道,脚步轻快地蹦跳着,与这阴郁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王丽娜快步迎上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温柔地问道:“肚子饿了吧,小咩?”
唐隐看着王丽娜冷静的样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刚才他已经将自己的分析和推测都告诉了她,希望这些信息能够帮助宴会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现在最重要的是补充体力,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陈香夫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略显褪色的藏青色旗袍,手里端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脸上带着歉意:“抱歉,只有这些粗茶淡饭。”
锅里是一锅浑浊的浓汤,深褐色的汤汁中漂浮着各种切碎的蔬菜、零星的米粒,以及一些颜色诡异的茶色肉片。浓郁的香气中似乎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
王丽娜凑近锅边,眼睛亮了起来:“有腌兽肉呀,熟的吗?”
“嗯,生的已经不能吃了。”陈香夫人一边回答,一边开始给每个人盛汤。
“……王丽娜。”唐隐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唤道。
“怎么办?”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嗯……唐隐,你想吃吗?”王丽娜转过头,眼神中带着询问。
唐隐心中一紧,不是说好不能吃这里的食物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沉默片刻,目光在浓汤和王丽娜之间徘徊。
“……这次就让我坚持到最后一刻吧。”他最终开口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然。
“……OK,谢谢你。”王丽娜轻声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唐隐忽然意识到自己话中的违和感——为什么要说“这次“?难道还会有下一次吗?他暗自摇头,就算真的还有下次,他也绝不会做出如此危险的选择。避免死亡永远是第一要务,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生存法则。
“我就不去外面了,就在这里等你吧。”唐隐靠在墙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王丽娜。
“好的。”
陈香夫人端着汤碗走近,关切地问道:“不吃一点吗?”
“那个,其实我有食物过敏。”唐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一旁的蓉婆婆皱着眉头,语气略带责备:“……年轻人不要偏食,对身体没有好处。”
听到这句话,唐隐心中暗自苦笑。虽然食物过敏是他临时编造的借口,但如果他真的有过敏症状,这样强迫他吃东西岂不是在谋杀?这让他想起最近似乎看到过一些关于过敏源疫苗治疗的新闻,等这次事件结束后,得好好调查一下这个。
他看了看窗外愈发浓重的雾气,又瞥了眼空荡荡的走廊,独自回宿舍显然太过危险。虽然饥饿感已经开始折磨着他的胃部,但比起未知的危险,这点不适又算得了什么?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安全。
室内昏黄的灯光下,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在墙上投射出诡异的形状。唐隐靠在墙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脑海中思绪翻涌。
食堂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唐隐突然意识到少了两个人的身影,眉头微皱:“……秦铭和小梅呢?”
王丽娜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杂烩,闻言抬起头来:“还在楼上吧……”
陈香夫人将最后一碗汤放在桌上,温和地说道:“好了,趁热吃吧。”
小咩举着已经见底的碗,兴奋地喊道:“再加一点!”
看着这一幕,唐隐站起身来:“我去叫他们下楼吧。”
木质楼梯在他的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当他走到转角平台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二层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还夹杂着几声压低的笑语。唐隐愣了一下,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贸然闯入显然太不解风情。不过,晚饭确实很重要,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适合两人独处太久。想到这里,唐隐一边走一边刻意咳嗽起来,脚步声也放得格外重。
“吃饭了——哎呀,秦铭。”他装作恰好撞见的样子。
秦铭猛地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慌乱:“啊,你好!”
站在一旁的高梅低着头,脸颊泛红,一言不发。
唐隐环顾四周,房间里一片狼藉,各种杂物散落在地上。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在找东西吧,找到了吗?”
“嗯,妈妈说新围裙在阁楼里面,我们没找着,所以就来这里看看。”秦铭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
“是吗……”唐隐微微眯起眼睛。
高梅突然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你、你看见了?”
“哎?”
秦铭连忙插话:“……那个,这件事可以对大家保密吗?”
唐隐举起双手,一脸无辜:“那个,说实话,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啊、啊、嗯。”高梅结结巴巴地应道。
“难道说你们在休闲养生?”唐隐突然露出促狭的笑容。
“什么意思!?”高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唐隐干笑两声:“啊哈哈,开玩笑的,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啊。”
“你、你说得没、错。”秦铭说话都开始打结了。
“那是当然!”高梅气鼓鼓地瞪了唐隐一眼。
看着两人明显不自然的反应,唐隐在心里暗自摇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他转身准备带路。
就在此时,一声刺耳的撞击声从楼下传来,“锵“的一声回荡在整个建筑里。
“怎么了!?”高梅惊叫出声。
唐隐和秦铭几乎是同时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向楼梯。楼下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钱进站在食堂中央,双肩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在他脚下,一个大瓷碗摔得粉碎,浓稠的杂烩汤汁在地上蜿蜒流淌,热气还在袅袅上升。破碎的瓷片中映照出钱进扭曲的面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摔碎的餐具和洒落的杂烩上,没人敢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唐隐的目光在陈香和摔碎的碗之间来回游移。这真的只是因为不合口味吗?直觉告诉他,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钱进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怎、怎么突然这么激动?”王丽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虽然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已经让她感到不安。
钱进的嘴唇微微发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头。”
蓉婆婆皱着眉头,困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乌头!这是乌头!杂烩里面有乌头!”钱进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在空荡的食堂里回荡。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小咩!你吃了吗!?”王丽娜猛地转向身边的女孩,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小咩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回答:“咩……还没有……”
“还有谁没有吃的吗?!”王丽娜环视四周,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唐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等等!怎么回事……你确认吗?”
钱进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指着地上散落的菜叶:“你看这半生不熟的叶片!有光泽、背面不白、头很尖!味道也大相径庭!绝对不是艾草或者二轮草!”
蓉婆婆凑近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真、真的,这是乌头……”
秦铭转向母亲,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你放了野菜吗,妈妈?”
“嗯。”陈香的回答简短而平淡,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太、太危险了!如果看错了,大家都会中毒的——”秦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钱进打断了。
“——这——这个女人、想杀了我们——”钱进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高梅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等、等等!只是误会而已吧!?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陈香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如刀般直视着钱进。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这种反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这不仅仅是在回应某个具体的问题,更像是对什么的确认。
钱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愤怒完全被恐惧取代。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双腿微微发抖。
“——呵呵、呵……”陈香突然发出轻笑。
“妈妈……?”秦铭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陈香的笑声从轻笑逐渐变成狂笑,刺耳的声音在食堂里回荡。那笑声中包含着难以描述的疯狂和扭曲,让人不寒而栗。原本温和的面容完全扭曲,眼神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