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陈香的面容扭曲得不成人形。原本温婉的五官像被无形的手揉搓变形,眼睛睁得滚圆,布满血丝,嘴角不自然地向上咧着,露出森森白牙。她的表情狰狞得令人不寒而栗,仿佛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大家、大家一起去死吧!!!”
这声咆哮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膜生疼。显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陈香右手猛地一挥,菜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虽然她的动作称不上迅速,甚至有些蹒跚,但那把沾满剧毒的利器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震慑力。
就是这么回事。当死亡的威胁直接呈现在眼前时,即便是最简单的躲避动作也会变得迟缓。这不是那些只能在新闻里看到的尸体,而是实实在在的、近在咫尺的杀意。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众人仿佛被刀刃上那些粘稠的绿色残渣麻痹了神经,呆立在原地。视觉信号疯狂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大脑——陈香摇摇晃晃地穿过食堂的柜台,锋利的刀刃上沾满了乌头的碎末,随着她癫狂的笑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轨迹。
她的目标很明确——钱进。
那把沾满剧毒的凶器直指着最近的猎物,钱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唐隐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处事风格——他向来以能说会道著称,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应该是转身逃跑才对。更何况,不管是揭穿真相的钱进,还是已经疯狂的陈香夫人,都不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纵身一跃,重重地撞在了陈香的右肩上。
剧烈的疼痛让唐隐重重摔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颤抖。陈香扭曲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那声音像是某种诅咒,令人毛骨悚然。
必须改变姿势!必须制住她的手!唐隐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却远远跟不上思维。
突然,陈香狞笑着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唐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阵剧痛从背后传来。
她用那把沾满乌头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唐隐的后背。就像在排除一个碍事的障碍物那样简单。
伤口很深,鲜血顺着背脊流淌。更要命的是,那些泛着诡异绿色的毒素已经随着伤口渗入体内。这种感觉异常清晰,就像有一股冰凉的毒蛇在血管中游走。
乌头的毒性,那可是能让人即刻毙命的剧毒。
唐隐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思维开始涣散。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身体竟然还能做出反应。
他的手摸索到身边的一把老旧木椅。这把看似普通的餐椅分量却相当沉重,唐隐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椅子抬了起来。
他将椅子的四条腿对准了依然握着凶器的陈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已经中了毒,那就在毒发身亡之前,为其他人争取一线生机。
“突进!”
唐隐怒吼一声,抱着必死的决心将那把老旧的实木椅子狠狠地砸向陈香。刹那间,整个空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声响——木制椅子与地面的碰撞声、陈香凄厉的呻吟声、周围人惊恐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曲。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椅子死死地压在陈香的身上。那把沾满剧毒的菜刀被椅子腿牢牢地压制住,随着她手腕的扭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陈香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陈香终于松开了那把致命的凶器。菜刀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一旁观察战局的王丽娜抓住时机,像出膛的子弹般冲了上来。她穿着一双运动鞋,脚尖准确地踢中菜刀,将其踢向远处的角落。刀身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最终撞在墙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胜负已见分晓。
陈香倒在地上,嘴角不断涌出白色的泡沫,像条搁浅的鱼一样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瞳孔放大,透着疯狂的光芒。其他人手忙脚乱地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和毛巾将她的四肢捆绑起来,又往她的嘴里塞了块抹布。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肯放弃,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威胁:“唔唔唔!”
透过那块已经被口水浸湿的抹布,依稀能听出她在嘶吼着要杀光所有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就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她的身体不断地扭动,试图挣脱束缚,但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那些束缚她的手帕和毛巾虽然称不上结实,却足以限制住一个已经陷入疯狂的中年妇女。她的挣扎渐渐微弱,但眼中的疯狂和杀意丝毫未减,仿佛要将在场的每个人都钉在她的仇恨清单上。
食堂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刚才的混乱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唐隐靠在墙边,感受着背后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苦笑着开口:“……虽然我不是很适合讲这话,但……现在怎么办?”
食堂的玻璃窗外,浓雾依旧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个世界。此时此刻,只剩下他们六个人面面相觑。陈香夫人被关在食堂的储物间里,她疯狂的叫喊声被门板阻隔,显得格外模糊。
小咩蹲在角落里,怯生生地发出一声:“……咩……”
蓉婆婆佝偻着身子,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喃喃自语道:“……陈香也……变成黄泉人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秦铭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妈妈只是有一点精神错乱而已……!”
王丽娜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陈香阿姨果然在勉强自己……”
“那是当然!”秦铭的眼圈泛红,声音哽咽,“妈妈那么喜欢秦义……!就算他不聪明,就算他经常惹麻烦……”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不,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那么喜欢他。”
泪水在秦铭的眼眶中打转:“他冲动的性格很像爸爸,妈妈经常这么说……”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终于,秦铭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恳求:“我会让妈妈冷静下来的,大家可以原谅她吗?”
“这件事必须通过宴会决定。”钱进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请求。他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唐隐皱起眉头:“等等,这件事和宴会无关,只是个人的失控而已,不能一概而论。”
“不要强词夺理……”钱进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癫狂,“说不定她是因为被污染才发狂的……”
“钱进?”唐隐警惕地看着他。
钱进的语气越发急促:“雾中之事,就应由宴会决定……不然说不定连我们都会被污染……!”
“……没错……”蓉婆婆附和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
高梅站在一旁,始终保持沉默。
“……我知道了,走吧!”秦铭突然转身就要离开。
唐隐连忙喊住他:“不行!陈香夫人会被杀的,秦铭!”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秦铭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深深地看了唐隐一眼,“……唐隐,妈妈就拜托你了!”
“让我自由行动,真的没问题吗?”唐隐的问题回荡在空旷的食堂里。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沉默着,仿佛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浓雾在窗外翻滚,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王丽娜。”唐隐轻声唤道。他注意到王丽娜的指尖在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神色。
王丽娜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圣洁的轮廓。她的黑发被月光染上一层银边,像是披着一层薄纱。她的表情恍惚而空灵,仿佛已经超脱了现实,正如她每次谈论神明时的模样。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
“我就知道……”王丽娜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她的眼神虽然浑浊,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清晰感。那是一种混合着超然和恐惧的复杂情绪,仿佛看透了一切,又似乎在害怕某种难以言说的真相。九分超然中藏着一分深深的恐惧,就像黑夜中的一点微光,又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她最后望了唐隐一眼,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随后,她默默地跟随着其他人向集会堂走去。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仿佛携带着某种沉重的命运,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
集会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旧的吊灯发出微弱的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陈年的木头气息。钱进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不安地抖着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酒、酒在哪里?”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眼镜片上沾满了水雾。
高梅靠在墙边,双臂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讥讽。
“静心是很重要的事……”蓉婆婆佝偻着身子,从她那件布满补丁的棉袄中掏出一个青花瓷酒壶,“给你,钱进先生。”她的手因为年迈而微微发抖。
钱进几乎是抢过酒壶,仰头猛灌了几口:“好的……咕、唔……好了……”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衣领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他的神色稍稍平静了一些,但眼神依然躲闪。
“丽娜。”蓉婆婆又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某种隐晦的意味。
王丽娜依旧沉默,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透过这间昏暗的集会堂,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蓉婆婆转向蜷缩在角落的小咩,语气温和:“你只要舔一口就好了。”
小咩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的裙子上沾满了泥土,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她怯生生地问:“花露姐姐呢?”声音中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
“花露小姐已经不行了。”蓉婆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怜悯,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咩……”小咩低下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啜泣,像是受伤的小动物。
高梅走到小咩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照顾她吧。”她的声音罕见地柔和。
“反正没有用……”王丽娜突然开口,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一切的结局。
“丽娜姐,不要放弃……!”秦铭焦急地喊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集会堂中回荡。
钱进放下酒壶,用袖子擦了擦嘴,声音变得冰冷:“那就开始吧,我投陈香一票。”他的眼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的根据是什么?”秦铭质问道,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她很危险。”钱进简短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秦铭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嘲讽:“那我投花露一票,根据也是她很危险。”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钱进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先进行一次模拟投票再说吧。”
“……我认为他们都应该吊死……顺序无所谓。”蓉婆婆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残酷,她浑浊的眼睛直视前方,仿佛在注视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丽娜靠在墙边,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的镜子:“……我已经无法思考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该被吊死的是花露!”高梅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椅子被她撞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就算陈香阿姨疯了又怎么样,花露都已经变成怪物了!”
“……你怎么想,孩子?”钱进转向小咩,声音突然变得温和。
“……吃了姐姐吗……?”小咩的话语天真而残忍,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钱进激动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想保护你最喜欢的花露姐姐,就投票吊死陈香!”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咩……”小咩缩成一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显然无法理解这复杂的局面。
“没有用的,她不理解……”秦铭一把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三个人弃权,现在是二比一,就这么定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悲剧。
整个集会堂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