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百丰庄时,赵刚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花露。月光下,那抹红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赵刚很快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唐隐的身材,「看你这样子,应该都可以干吧?好了,赶快去上面地里割草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已经替唐隐做好了决定。
唐隐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啊,可那个,我已经被安排在食堂工作了。」
话音刚落,赵刚的表情瞬间扭曲,「什么!!!你要和陈香姐一起工作!!!」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唐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这家伙的反应也太激烈了,看来是踩到什么不得了的地雷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蓉婆婆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赵刚,你是个大男人,有的事还是男人主动一点比较好。」
赵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摆动着,「什什什什么事!我可什么不得了的想法都没有!」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却越说越激动,「但是,如果有男人敢对含辛茹苦养育两个儿子,并辛苦照顾大家饮食的陈香姐图谋不轨,信不信我直接捏爆他的狗头!」
唐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人的脑补能力未免也太强了。就在他走神的功夫,赵刚已经逼近了几步,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你小子……到底耍了什么花招,跟陈香姐套上近乎的……快说……」
看着赵刚那副醋意满满的模样,唐隐心中暗自腹诽: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再编上一个故事,把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是忍了又忍啊。不过,考虑到眼前这位壮汉随时可能爆发的暴力倾向,他还是选择说出实情,「啊……那个……是百丰庄的秦治安排的。」
「……」赵刚愣住了。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赵刚的表情逐渐缓和,「……啊,是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唐隐赶紧顺着台阶下,「啊,那个,外边的工作我也会努力的!」
「啊,你有这份心倒是难得,」赵刚摆了摆手,「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要是让你干多余的活,怕是上面的人就要找我们的麻烦了。」
唐隐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的异常,「……哎,上面连这里的工作安排都要管吗?」
赵刚冷笑一声,「不,只是想要我们一直唯命是从而已。」那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忽然想起什么,赵刚环顾四周,「话说回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陈香姐呢?」
蓉婆婆叹了口气,「记者的车坏了,他们去打电话了。」
「啊?这下麻烦了,那岂不是回不去了?」赵刚皱起眉头。
唐隐沉声说道:「……最坏情况就是今天一天也修不好,还是得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嗯……」赵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蓉婆婆摇着头,「好麻烦……」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几个人站在那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远处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这诡异的氛围伴奏。
夜色愈深,虫鸣声此起彼伏。唐隐抬头望了望远处隐没在黑暗中的村落轮廓,开口问道:「还有其他空房间吗?」
花露的红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声音轻柔却不失威严,「我这里只有那一间小屋。」
蓉婆婆闻言,略显惊讶地看向花露,「花露大人,您把小屋借他住了吗?」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嗯,没人住的话,小屋就会荒废吧。」花露淡淡地回答,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额前的银发。
蓉婆婆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转向唐隐,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唐隐,你要好好珍惜那间小屋,那间小屋的前任主人……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唐隐感受到老人话语中的郑重,连忙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谁知蓉婆婆话锋一转,神色突然变得凌厉,「而且,绝对禁止在那里侵犯花露小姐,花露小姐可不是普通人,知道了吗?」
花露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绽放出一丝促狭的笑意,「噢噢噢?」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唐隐窘迫的表情。
赵刚瞪大了眼睛,「啊,哎,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唐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中苦不堪言,「哎,这是百分之百的误会啊,可都快被捏造成既成事实了,真心希望这一切赶快停止吧。」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跑题了,那现在怎么办?」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这种微妙的话题,如果不是由唐隐这个新来的正在推动就好了。
赵刚的表情严肃起来,「……嗯,说实话,让外地人留在雾隐村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他转向老人,「婆婆,还有其他空房间吗?」
蓉婆婆摇了摇头,「给小咩的已经是最后一间了,其他房间不是有洞就是墙坏了……不符合物忌的条件啊。」
唐隐听着这番说辞,心中暗道:你说谎,宿舍不是还有空房间吗!
就在这时,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声插了进来,「那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年轻女子正打着哈欠走来。赵刚皱眉道:「王丽娜,又睡过头了吗?还不快去帮高老伯。」
王丽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抱歉抱歉,在外面染上了睡懒觉的习惯呢……」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蓉婆婆,宿舍还有一所空房间吧?」
蓉婆婆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丽娜,你应该知道的吧?那是我们与长者四家好不容易交涉才最终建起来的地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是想至少让孩子们能住上靠近百丰庄的好房子,为此,还在山坡上浇灌了水泥阶梯。」
月光洒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夜风轻拂,带着一丝凉意,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沉重气息。
王丽娜见气氛凝重,连忙摆手打圆场,「啊,啊哈哈……又开始讲往事了。」她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赵刚深深看了唐隐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哎,唐隐是吧,看到了吧,雾隐村就是这么个地方。」
唐隐默默点头。他知道,这个被迷雾笼罩的村子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刚搓了搓手,目光投向远处坏掉的面包车,「怎么说呢,希望车能修好吧。」
这下麻烦了。唐隐看着天色渐暗,心里升起一丝不安。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最后一缕夕阳,山间的风愈发阴冷。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救援公司态度委婉却坚决:到这偏僻的山村要花太长时间,就算现在立刻出发,也要等到深夜才能到达目的地。
更重要的是,夜晚的山路蜿蜒曲折,视线不佳,道路湿滑,极其危险。救援公司建议等到明早天亮再来处理。
于是,话题又不可避免地回到了他们今晚的住处问题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尴尬。
这时候,蓉婆婆已经结束了她的说教,转身离开了。她佝偻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唐隐注意到,老人对外地人的态度确实冷淡得出奇。
还留在原地的赵刚踌躇了一会,最后委婉地建议记者们在车里将就一晚。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为难,却又不得不如此提议。
出乎意料的是,两位记者竟然真的同意了这个提议。唐隐皱起眉头,先不说男女同处一车的尴尬,更大的问题是,车里已经躺着一个体型庞大的人了,要再塞进去一个人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辆面包车虽然不算小,但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尽管如此,大家似乎都默认了这个安排。唐隐的心却越发不安,如果真让他们在车里过夜,恐怕今晚他们活不过去。夜色中仿佛暗藏着某种致命的危险。
环顾四周,现在还没见过的人就只剩下几个上学的学生,一大早出门狩猎的高志杰,以及那个神秘的狼太爷。既然能见的人都已经见过了,不如到外面转转看。
夜幕低垂,唐隐沿着蜿蜒的小路来到了钱氏集团的驻地。庄严的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压抑。刚才那种场合,唐隐也不好提太多建议,那样反而显得不自然。
现在必须找到其他可以安置的地方。唐隐深吸一口气,虽然希望渺茫,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站在钱氏集团驻地的大门前,犹豫片刻后,还是按下了门铃。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噢,新人,找我有事吗?」钱进的声音听起来略带疲惫。
唐隐恭敬地说道:「钱进先生,我是来向身为长者的您求教的。」
钱进发出一声轻笑,「你倒是真有心,不过,你以为我会被这种程度的恭维忽悠吗?还是有话直说吧。」
唐隐愣了一下,心中暗自疑惑:难道自己表现出来的礼数真的那么不自然吗?夜风吹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雾气,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唐隐整理了一下思绪,抬头直视着钱进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是我失礼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钱进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微微点头,「嗯。」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经历了太多沧桑。
唐隐深吸一口气,直接切入正题,「——听说很快就要起雾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钱进那张略显疲惫的脸瞬间绷紧,眼神开始不自觉地游移,虽然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月光下,他额头上的冷汗清晰可见。
「……怎么回事,是谁告诉你的,一搬到这里就能对你灌输那种迷信思想。」钱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是花露告诉我的。」唐隐平静地说道。
钱进闻言沉默了,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复杂。唐隐在心里暗笑,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好懂,简直像个没有上过漆的木板,一眼就能看穿纹理。
「起雾的事,其他人也跟我说过一些,毕竟是秦治安排我搬到这里的。」唐隐补充道。夜风吹过,带起他额前的碎发。
钱进眼神一亮,「原来是秦治吗,他比我小一岁,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知道有没有听错,只是他说大概很快就要起雾了。」唐隐注意到钱进的表情又紧张起来。虽说完全无凭无据,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要起雾了。远处的山峦已经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
「而且,花露刚才告诉了我,很多起雾时必须遵守的规则……」唐隐停顿了一下,「因为面包车爆胎了,现在有两个人被困在这了,所以我就想他们俩该怎么办。」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好麻烦。」钱进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嗯……这么说来,不知你怎么看。」唐隐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
钱进沉吟片刻,「每十年或二十年的初夏,雾隐村才会起一次浓雾。」
——每十年或二十年一次?唐隐心里一惊,这个周期未免太过诡异。
「从时间来看……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最近应该没有发生过足以预知起雾的征兆吧。」钱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吗……起雾很危险吗?大家看起来都很紧张。」唐隐继续试探。
「如果起了浓雾,雾隐村肯定会死人的。」钱进的话语冷得像冰。
……哎呀,能说得这么直接吗?唐隐心里一颤。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得太过直白,钱进连忙解释,「那个,不要误会,我指的是远超你想象的浓雾,能见度为零的那种。」
唐隐内心暗道:我知道,若非我亲眼看见,不然根本想不到这世上竟会有那种程度的浓雾。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白色地狱。
「因此,起雾时大家都会很谨慎,但也会有笨蛋出门乱跑,最后摔死。」钱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原来如此。」唐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见过附近那个山体滑坡事故的现场了吗?那个工程是我们家承建的,就是因为起雾,死了很多人。」钱进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月光下,他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