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房间里的空气越发凝重。王丽娜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凶手应该是我认识的人……而且,凶手肯定是人类。”
唐隐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想反驳:可是,这不是和你说的神明有矛盾吗?可是当他对上王丽娜那双眼睛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原本清澈的瞳孔此刻浑浊不堪,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不过。”王丽娜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没有人。”
唐隐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听她说这些充满神秘色彩的话语。可王丽娜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抗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可以逃离神明的手心。”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唐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明,此刻的王丽娜才更让他感到恐惧。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藏着无数秘密,每一个眼神都仿佛能看透人心。
搬运尸体是件费力的活计,唐隐本想叫钱进来帮忙。但王丽娜却固执地坚持要亲自处理,那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让唐隐只能无奈地配合她。
他们按照昨天赵刚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拆下门板。尸体僵硬的四肢让搬运工作变得异常困难,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尸体安置在门板上。接着,两人一前一后抬起门板,开始了艰难的转移工作。
赵刚的尸体出奇地重,这样的重量就算是两个成年男性也会感到吃力。然而王丽娜却默默地承担了将近一半的重量,似乎是为了减轻唐隐的负担。她纤细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态。
他们就这样搬着门板,在寂静的夜色中缓慢前行。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钱进焦躁不安地站在外面踱步,看样子并不是在等他们,而是在等迟迟未出来的花露。
唐隐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力了,因为稍有不慎,尸体就会从倾斜的门板上滑落。每一步都需要极度的专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前功尽弃。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在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通过急促的喘息声作为暗号,默契地放下门板休息片刻。他们会趁机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臂和腰部,调整姿势后继续前进。
当他们终于走到山崖附近时,唐隐注意到王丽娜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悲伤。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苍白,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光闪动,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月光如水,在雾气弥漫的山崖边,王丽娜的声音透着几分哽咽:“刚哥是雾隐村里,年纪和我最接近的兄长辈。”
唐隐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追问。此时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他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痛苦不必挖掘。月色下,王丽娜的侧脸显得格外清冷,泪光在她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嗯。”唐隐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聆听或许是他唯一能够给予的温暖。
王丽娜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往事的剪影:“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每次惹长辈生气时,都是他护着我。”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怀念,像是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梦。
“嗯……”唐隐轻声应和,不忍打断她的回忆。
夜风吹拂着王丽娜的长发,她继续说道:“就算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刚哥也爱着雾隐村……的每个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有什么情绪在胸口翻涌。
“嗯,我知道。”唐隐柔声回应。夜色中,雾气越发浓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他是一个很真诚的人。”王丽娜的语气中充满了追忆与不舍,月光为她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嗯。”唐隐再次点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王丽娜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不想把他扔进神格河谷。”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唐隐心中一阵揪痛:“……嗯,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想这么做。”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要不就算了?反正只有赵刚本人和蓉婆婆会在意这件事。”
“……不行,必须这么做。”王丽娜坚定地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污染吗?”唐隐轻声问道。
“嗯。”她简短地回应,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
唐隐看着她坚决的眼神,最终放弃了说服。有些事情,或许真的身不由己。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浓雾中前行,渐渐地,那棵传说中的首吊松的轮廓在迷雾深处若隐若现。古老的松树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静静地注视着这对年轻人的举动。
当他们走到山崖边时,两人默契地放下门板。夜风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哀鸣。他们一起用力向外推,门板开始倾斜。
“再见……刚哥。”王丽娜在尸体滑落的瞬间轻声说道,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
尸体坠入深渊,消失在浓雾之中。唐隐望着那片虚无,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这种空虚的仪式,就是雾隐村无休止的告别方式吗?
他们静静等待着落水的声音,那声响应该就意味着仪式的结束。然而,预想中的水声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怎么回事?唐隐和王丽娜面面相觑,内心升起一丝不安。深不见底的神格河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山崖边的寒风呼啸,唐隐皱着眉头,凝视着深不见底的峡谷:“没有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雾气在月光下翻滚,仿佛一条巨大的白色长龙在谷底游弋。
王丽娜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知道。”她的目光透过层层迷雾,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动静。
“听错了?”唐隐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按理说,从这个高度坠落,水声应该清晰可闻才对。
王丽娜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听说神格河谷底部是和黄泉之国连在一起的。”她的眼神变得飘渺,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唐隐忍不住苦笑:“……这也太魔幻了吧?”他本能地想要否定这种不科学的说法,但在这个被诡异浓雾笼罩的村子里,似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浓雾深处到底有什么,谁都不知道,谁都无法证明。”王丽娜的语气笃定,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月光为她清秀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唐隐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下去看看吧。”
“那就回不来了。”王丽娜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肯定。
唐隐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就是王丽娜的世界观,在她眼中,这个被迷雾笼罩的村庄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去吧。”唐隐轻声说道。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重新调查一次赵刚的家。
当他们回到平房区域时,远远就看见钱进还在花露家门口来回踱步。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整个人散发着焦虑不安的气息。
“还没有出来吗?”唐隐走近问道。
钱进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没有,你刚才说她没事,有什么依据吗?”
“小屋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唐隐话还没说完,就被王丽娜打断了。
“你就这么站在门口,一直都没有敲门吗?”王丽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钱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可以这么失礼?”
王丽娜眯起眼睛,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为什么你这么体贴花露,钱家的地位比花家高吧?”
这句话引起了唐隐的注意,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原来在这个封闭的村落里,长者之间的地位也存在着微妙的差别。
钱进有些恼火地回应:“……男人本来就要体贴女人吧?”
“我也是女人呀。”王丽娜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钱进冷笑一声:“有必要体贴对我心怀敌意的人吗?嗯?”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火药味。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唐隐沉声开口:“不要吵了……我们才刚把赵刚下葬吧?”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两人之间的火气。赵刚的死亡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只有夜风在屋檐下呜咽,仿佛在为死者哀悼。
夜色渐深,花露家的木门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唐隐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我也很担心花露,要是生病或者受伤就麻烦了,让我试试吧,大不了破门而入。”
“这么失礼的行为……”钱进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的表情更加严肃。
唐隐看着钱进古板的表情,心中暗自摇头。这种人要是看见有人为了治疗而脱女人的衣服,肯定会去举报吧,连优先顺位的概念都没有,把礼节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花露!花露小姐!”唐隐走上前,用力敲打着木门。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响亮。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服摩擦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拖行。唐隐的心猛地一紧,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她在屋里摔倒了?
“花露,开门!!”唐隐的声音里带着焦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那令人不安的衣服摩擦声若隐若现。唐隐的目光变得凝重,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花露真的在小屋里面吗?
“……破门而入吧。”唐隐咬牌牙下定决心。
王丽娜默默点头,她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没有血色。就连一直反对的钱进,此时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默认了唐隐的做法。
唐隐仔细打量着门板,这是典型的农村简易门,由木龙骨和胶合板组装而成。他估算了一下,用些力的话应该能破开。
环顾四周,几把陈旧的农具静静地靠在小屋的墙边,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木锹和木杵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显然派不上用场。
突然,一把砍柴斧映入眼帘,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唐隐眼前一亮:“就是你了!”
“预备——”唐隐举起斧头,肌肉绷紧,正准备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嘎哒、嘎达嘎达……
木门突然自己摇晃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唐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几步,手中的斧头差点脱手而出。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同伴,发现他们的表情同样写满了惊讶,不,应该说是赤裸裸的恐惧。王丽娜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怎、怎、怎么回事?”
“这是……花露吗?”钱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往日的从容不见了。
“花露!!!”唐隐大声呼喊,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回应……几秒钟的死寂后,嘎嗒、嘎嗒……木门又开始轻轻摇晃,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在操控着它。然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唐隐的大脑飞速运转:难道她倒在门上了?如果真是这样,贸然破门而入可能会伤到她。
他放下斧头,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口。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板的瞬间,嘎吱、嘎吱,那个诡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仿佛是某种警告。冰冷的夜风吹过,带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