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澹台宬还想说些什么后,澹台商便也问道:“宬儿可是想说什么?”
“宰执大人……”澹台宬在想着是否要说出来?不过他随后还是说道:“对于在铜钱上印制皇帝年号的事情……是否会有……胁迫诸侯以挟持天子之嫌?”
“胁迫诸侯……以挟持天子?”澹台商看着澹台宬重复了一遍。
“是,宰执大人。胁迫诸侯以挟持天子。”澹台宬肯定的说着,“我国本来都是按照庙堂的指令行事,但这次可能会让庙堂改变对于我国的看法,皇帝因此也会记住我国,或许皇帝也会改变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在之后就会慢慢的体现出来。宰执大人,还是要想到这些的……”
“本宰执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可我国想要成为第七诸侯国,总需要付出一些,哪有凭空就能做到的?”其实澹台商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宰执大人已经想好该如何做了,侄儿愿帮助大人。”澹台宬行了一礼,“这也算是宰执大人的辅国之谋了,宰执大人不计较个人得失,与那宋吏首自是不同!”
“本宰执与宋哲的想法不一样,这具体的做法自然不同,但宋哲也是为国而谋之人,宬儿,你总会看出来的。”澹台商用右手支撑在了桌案上。
“可宋哲只是为他自己而谋,宰执大人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澹台宬并不理解澹台商话中之意,“难道是侄儿看错了?侄儿也去到过宋哲的府上,宋哲府内颇为华丽,与宰执府很是不同,由此也可知宋哲之行事了。”
“宬儿,你是否有想到过……难道我王岂会不知道这些?”澹台商只此一句。
“我王既知,又何以没有责罚宋哲之举?至今依然如此……难道我王能够容忍?”
“宋哲是在为国政而谋,也是在为我王而谋。”澹台商进一步的说着。
“宰执大人的意思是说……难道这是出于我王的安排?”澹台宬似乎是想明白了。
“我王能够掌控这些,对于那些任用的官吏而言,我王也是了解的……我王是宽厚仁和的。”澹台商觉得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用这样的方式?我王是在用权术,并非是……”
“宬儿,你想明白即可,无须说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也不会有人知道……”说到这里,澹台商想起了楼下还有两名小厮。
澹台宬看出来澹台商在想什么,“宰执大人,不会有人知道。”
“如此则好。”澹台商笑了笑,“这与权术无关,但也不只是权术。”
“既无关于权术本身,又怎会与权术有关联?”
“宬儿,我王能够做到掌控一切,并不只是像看上去的那样。凡是我王打算施行的政令,很少会受到阻碍,在这诸侯国内,为官者知道我王所知道的,我王也知道为官者所不知道的。”
“我王都能记住那些为官之人?”
“可以说我王都能记住,即便不是见到了本人,哪怕也只是见过画像即可,我王能清楚的说出为官者的事情,就包括他们的一些想法。想在我王面前辩驳些什么,自是难以达成的。我王可以整年不来这议事堂,但我王也能做到掌控所有。宬儿,你可以认为这是权术,但只是依靠权术就能做到这一点?岂会如此的轻易?因此我才说无关于权术,但也不只是权术。就包括你经常待在宰执府内,可我王知道你在府内,也知道你的一些想法……”澹台商的左手也支撑在了桌案上,“就如你之前说的,在这宰执府内,并未有我王安排之人!哪怕是宋哲的府内,同样也无我王安排之人,但宋哲的做法,我王能够掌控,宋哲也不敢有任何的欺瞒。”
在澹台商说到这里后,澹台宬是有些难以置信的,这与他所看到的,以及所做出的一些判断是不一致的,澹台商的话语也让他有了一些感慨,澹台宬觉得,说不定文庄王能够清楚的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便说文庄王也并没有真的见过他。或许文庄王也不用见到他,就能知道他下一步打算做些什么了。
“宬儿,你是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你要知道,我国的土地并不多,这庶民之数也没有别的诸侯国那么多……我王能够接受挖王宫的建议,这就是我王的不一般。”似乎是看出了澹台宬在想些什么,所以澹台商就接着说出了这些话语。
“侄儿明白,这也不是难以想到的事情,可能是我的想法不太准确了。如若不是宰执大人对侄儿提到了这些,我的想法还是会与以前的一样。”澹台宬说的很肯定了。
“宬儿,别说是你了,对于我王的某些想法而言,本宰执与宋哲也是难以揣测透彻的。我王让本宰执去接见使节,但我王并没有明说应该如何做,也不知我王的具体想法会是些什么?”澹台商说着就提到了刚才的问题,他也是想知道澹台宬的看法。
澹台商觉得也只有澹台宬能够做出一些合理的分析了,在去到吏首府外的时候,澹台商也有想过与宋哲商议这件事情,但澹台商还是否定了这一想法,所以他也不打算进入到宋哲的吏首府用午膳,而是想着回到宰执府之后与澹台宬商议此事。
此刻也正在按照澹台商的想法在进行着。
对于接见文良王与武简王所派使节之事,澹台宬是知道一些的,而之前澹台商也有提到过,只是没有商议该如何做,按照路程来说,可能明天的午膳时刻,两国派来的使节就会来到国内,这也需要给出两国一个明确的态度,否则他们也不会轻易就此回国了。
一边是庙堂,一边又是相邻不远的诸侯国,而且文良王与武简王的诸侯国都是国力强盛之国,澹台商知道他需要在与两国在邦交上争取到有利的局面。在国力不及这两国的情况下,澹台商也是感到有一些为难的,可文庄王就是把这件事交给了他,而且还没有任何的指令。
“宰执大人打算如何应对?”澹台宬问道。
澹台商的两手放在了椅子的两边,他感觉到这午后是很安静的,“既不能让庙堂针对于我国,也不能公然与庙堂对抗,我王的意思是已经打算接受庙堂所派的监国宰执了,但文良王与武简王却打算联合我国来对抗庙堂。如若我国不答应,两国的使节自是会赖着不走,在礼仪汇台住上个十几天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皇帝也早已颁布了年号,他们也会知道我国已经挖到铜了,这会影响到我国之后的一些做法,说不定他们也会提前效仿我国的做法,自是不能如此。”
澹台商说着似乎都能想到之后的那一个情形了,但他也是不能让那样的情形发生,“我王说过会亲自接见两国的使节,也会有应对之策……但本宰执又该说些什么?”
“宰执大人,我王的意思指的应该是……”此时的澹台宬欲言又止了。
“宬儿,你尽管说出来即可,不用有所顾虑,这里也没有别人。”澹台商慢慢的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大人,我王的意思指的是……宰执大人只需要去到礼仪汇台即可,这是对于两国使节的尊重,而大人你并不用说出什么具体的想法。我王显然是已经想好该如何做了,宰执大人如若有所举动,反而会扰乱我王将要所做之事。”
“只需要像平时那样即可?只是简单的接见两国派来的使节?”澹台商有些疑虑,“这真的是我王之意?又岂会如此简单?”
“宰执大人是觉得我王打算让你如何做?”
“这……自是想到一个妥帖的办法,让两国使节回国之后也好有话可说。”
“他们无非是想拉拢我国抵抗庙堂之令,但宰执大人又不会这么做,这也不是我王想要的结果,所以宰执大人要做的,也只是出于礼数而去接见两国使节即可,别的事情自有我王会去处置。”
“仅是如此?”澹台商还是有些疑虑,他认为此事不可处置有误。
“宰执大人可有想过此事为何会交给大人?而不是让宋吏首去接见两国使节?难道是宋吏首没有这样的资格?”澹台宬在试着分析道,“我王将这事交给宰执大人您,自是认为宰执大人可以处置妥当,而且宰执大人也能明白我王之意。如若我王是将此事交给了宋吏首,或许宋吏首的想法就会与刚才宰执大人的一样,我王能够想到这些,所以才交给了宰执大人。”
“可我王并没有明确的说些什么,我王也没有单独的告诉本宰执该如何做,难道我王就一定可以确定……本宰执会按照他的想法行事?或许我的想法也会与宋哲一样,到时候岂不是误了我王之事?”
“大人,我王所料想的……在于我王知道宰执大人会问计于我,而侄儿能看明白我王之意,因此宰执大人在处置此事时就不会有误,即便说宰执大人也会产生与宋哲一样的想法。”
“既是如此,我王直接告诉本宰执该如何做不就行了,也无须让你去猜测我王的真实想法……宬儿,难道我王是打算让你参与国政之事了?并且借此事来对你进行一番测试?”澹台商似乎是想明白了文庄王的真实用意。
“宰执大人,确有这样的可能,但我王也不会立刻就同意,毕竟以我的年龄还难以立于议事堂。我王也是想知道我到底能够想到哪一步,不用与我亲自商谈,借助此事即可。还有一点,我王也知道宰执大人会妥善处置此事。所以说这结果是一定的,但在这其中却也包括着我王另外的意思。”
澹台商认真的想了想,他随后觉得这也是澹台宬的一人之言,一人之想,可能文庄王也并没有想到那么多,文庄王也只是觉得,让国之宰执接见两国使节会更合适一些,但澹台商也不能都否定澹台宬刚才说的那些,不过在与澹台宬商议之后,他也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宬儿,本宰执的做法就是只接见两国使节,做到礼数周到,但本宰执不向他们表明任何的国政之策,我王自会处置妥当,也只有我王能够做出决定。”在想好了该怎么做之后,澹台商高兴的说着。
“宰执大人说的很对。”澹台宬也笑了笑。
澹台商随后收敛了笑容,他问道:“我王又会如何去做?难道答应两国使节所请?如此也怕是不妥……”
“宰执大人,我王会答应两国使节所请,但也会让庙堂派出的监国宰执来到我国。”
“这岂不是互相矛盾的?”
“宰执大人,我王最终想要做到的,是让文良王与武简王也接受庙堂的安排,并且也不会让他们联合起来对抗庙堂,也能让庙堂知道这是出于我国的谋划,是我国在帮着庙堂做事,而不是与庙堂对抗,在庙堂知道了我国的做法后,也会加以褒奖,之后庙堂也会知道我国在铜钱上印制了皇帝的年号。”
“宬儿,听你话里的意思……我王是在布局了?你说的没错,我王很有可能会这么做!但如何才能让文良王与武简王接受庙堂的安排?他们又岂会轻易妥协?若果真如此,他们也不会派出使节来到我国了。”澹台商也在思考着,“难道是派出说客?以用游说之谋?也是算合纵连横了?”
澹台商认为他的揣测没有错。
“宰执大人,我王也不用派出说客了……两国派到我国的使节就是我王的说客,而我王自己就是游说之人!”
“你是说两国的使节会反过来游说文易王与武简王?即便他们是文易王与武简王派出的国之使节?”澹台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但他也确定这就是澹台宬话里的意思,“总不至于给使节很多的铜钱就能做到?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缺铜钱。此法肯定难行!”
“大人,自然不是铜钱之事了。是合纵连横之事……说不定我王也是一位纵横之士。”
“你是说纵横家?”澹台商看向澹台宬问道,“我王?如何本宰执以前都没能看出来?”
“宰执大人,我王已决定在议事堂接见两国使节,宰执大人也提到过这一点,到时候也会有多位文臣立于议事堂内,他们会见证我王是如何成为纵横家的。我王能这么做,肯定也是想到能够将此事处置好。”
“我王是纵横家?”澹台商一脸怀疑的看向了澹台宬,“你又是如何做出的这一判断?”
“宰执大人,明天在议事堂内就可见分晓了。”澹台宬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想在此刻就做出具体的解释。
“也可,在明天的议事堂内,本宰执就可以看到我王会怎么做了!也能知道我王到底是否为……纵横家。”澹台商的内心有了一份期待,他也看出澹台宬不愿就此事而多说什么,毕竟此时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处,“宬儿,对于本宰执想知道的,你也已经做出了解答,本宰执也知道明天该如何接见两国使节了,或许也只是不用多说什么,两国使节反而会说一些什么出来,只待明天就可知了。”
澹台商在说完后就打算起身离开这藏书楼台了,在刚要起身的时候,澹台商又想起了什么,“宬儿,澹台至是我宰执府的大公子,你们也是有见过的,他现在已经升为了一方县令,我王也同意了……或许你可以帮他谋划一些事情,过几天他会回到府内,到时候你们商议即可。”
“侄儿明白了。”这时澹台宬已经站了起来,他躬身说道。
澹台商没有多做停留,他往楼下走去,而澹台宬则是跟在了澹台商身后,他是要送澹台商的。
澹台商在走下来后就看见了小宣,两名小厮也站在一旁,他之前并没有见过小宣,但澹台商知道小宣肯定是宰执府内之人,要不然又怎能来到这藏书楼台?
澹台商看到几人躬身行礼,在走到小宣面前后,他也只是看了看小宣,并没有说什么,随后澹台商就走出了藏书楼台,而澹台宬走出来后就站在了石阶上。
小宣此时也来到了澹台宬身后,“宬公子,我帮你做了一些吃的,不知宬公子是否要吃一些?”
澹台宬转过身来看着小宣,他笑了笑,“在桌案上的食盒内?”
澹台宬也看到了小宣身后摆放的食盒。
“是啊,宬公子,你刚才和宰执大人商议着事情,我也不敢去到二楼,所以只能先摆放在这里了。”小宣说着就准备去拿食盒了。
澹台宬看向了旁边的两人,他问道:“你们有没有吃过了?小宣做的这些可是挺好吃的。”
“公子,这是小宣做给你吃的,我怎能随意的去吃这些?”小贺看向了桌案上的食盒。
“无妨,我们可以一起吃,小宣也不会不同意,之后小宣也可以再做一些。”澹台宬表态道。
小古看到小宣打开了食盒,于是他便走了过来,其实刚才打开食盒的时候,他就想吃一些了,但他知道澹台宬还没有吃的,而且让小宣发现了肯定要说他,不过现在等到了时机,他可以随意的吃一些了。
小宣也听到澹台宬说的话了,她显得很高兴,在小宣看来,这也是澹台宬对她的认可,而小贺与小古自是能吃一些的,但是不能吃很多,因为大部分还是要留给澹台宬吃的。
小宣看到小古走了过来,“看你将那些竹简整理的也不错,就让你吃一些。”
小古已经伸手在漆盘里拿着吃了。
此时澹台宬也注意到一些竹简的位置发生了改变,他能清楚的记得那些竹简原来所摆放的位置,“小宣,这是你们整理的?”
澹台宬顺势看向小宣问道。
“是啊,宬公子,我觉得这样也便于你找竹简,我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摆放,宬公子可是觉得有些不妥了?我也可以将竹简再摆放回去,我记得位置。”
小古说道:“什么?你能记得住这些?这怎么可能?不过小宣啊,你做的这些还挺好吃的。”
小古看见小贺站在原地也不过来吃,于是他就递了一些给小贺,而小贺自是没有拒绝,他走上前来接过了小古手中所拿的那些,其实小贺也没有吃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所以在吃之前,他还是看了看的。
这时澹台宬说道:“不用这么做,我觉得你摆放的很好,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来摆放的,我也能够看的出来,而至于说我想要找的竹简……自是能够找出来的。”
“宬公子是看出来了我的一些想法?”小宣看了看她已经摆放好的那些竹简。
“虽说你不认识竹简里的字,但你却是根据制作竹简的具体时间来进行排序的,你可以看出竹子的生长年限。”澹台宬说道。
“宬公子说的没错,因为我以前就种过很多的竹子,所以还是比较了解的……”
“小宣,你做的这些是跟谁学的?总不会是竹子教你的?”小古指的是他手里拿着的那些。
“这些小食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有不同的形状。我在做之前也是试着吃过的。”
“哦,都是用什么做的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小古好奇的盯着手里拿着的那些看了看。
“我可不想告诉你,以免你学了去。”小宣回复道。
“啊?你觉得我还能做出这些来?就算你告诉我是拿什么做的了,我也不可能做的出来!”小古一边说着,同时一边在心里想着:就算是让我学上个几天,我也还是做不出来,你说与不说都一样。
小贺也再次的看了看,但他和小古一样,也是没有看出来是用什么做的,但他不会像小古那样直接去问小宣,他是打算之后去问膳食房里的人,小贺认为膳食房里的人一定是知道的,毕竟这些也是小宣在膳食房里做出来的,说不定别人也帮她做了一些。
“宬公子,你坐到二楼去吃,我帮你把食盒提上去。”小宣打算将食盒盖了起来,在看到小宣的这一举动后,小古就抓了一把出来拿在手里,然后他就当作没发生这件事一样。小宣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而已。
澹台宬伸出手来说道:“还是我来提着。”
“宬公子,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小宣自是不让了。
澹台宬看向了小古,他看到小古手中还拿着很多吃的,于是他就对旁边的小贺说道:“帮小宣提到二楼。”
“是,公子。”小贺准备去接食盒了。
这一次小宣没有拒绝,她把食盒递给了小贺。
澹台宬走在了前面,小贺走在了澹台宬后面,而小宣则是在两人后面来到了二楼。
小古看到还有几份竹简摆在了一旁,他便顺势将竹简放在了一起,然后他也来到了二楼,因为他还想吃一些。
小宣在走上二楼之后就问道:“宬公子,宰执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啊?”
澹台宬并不介意小宣问这些,他说道:“合纵连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