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交出去,冉佳怡的任务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自有皇帝并一干大臣负责。
在一片吵闹声中下了朝,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神色沉沉。
福贵领了差事还未回来,如今御前伺候的是他的干儿子,名有财,平素也是伺候惯了的,此时却一点也不敢上前触霉头,只低头俯身安静如木头。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突听上首干哑的声音问:“福贵可回来了?”
有财心里叫苦,面上依旧平静回:“还未,奴婢立马让人去催催。“
皇帝摆摆手:“罢了,想必还要花些时间。”说着也不再继续枯等,翻开御案上的奏折批阅起来,只是总不能完全尽心。
且说另一头,福贵领着一众小太监气势浩荡跟着皇后身边的人,好一通折腾终于到了城外的庄子,说起来,这还是当初皇室出的彩礼,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天。
庄子里的人本也是皇家的,却并不受重视,不然也不能就这么被送出去,此时见到宫里的人,很是惶恐。
“各位大人,这是?”庄头是一个穿戴细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看着倒不怎么像正经农人,见到贵人,笑呵呵的招呼,还不忘塞了一个荷包过来。
里面装的是什么,收过无数礼的福贵自然清楚,可一来他看不上这些小恩小惠,二来这事着实重要,不知多少人关注,传出去总不大好,三来,便是因着他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他一个宦官,平常做的脏事多了去,就连人命手底下都不知沾了多少,若皇后所言为真,这等为着天下百姓的好事,尽心一点,全当自己做了善事,将来去了地下投个好胎,也不至于全然愧对列祖列宗了。
几人就这般入了庄子,一行人急匆匆到达田间地头,为了一切顺利,冉佳怡先前已经吩咐,种植这三种作物的田地,暂时先收获一半,看看最终的产量,留下一半则是为着留作证实之用,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福贵虽然幼时贫困,可到底记忆早已淡去,自打进了宫,日子再苦再难也没种过地,此时看着田地间的枯黄也是认不清的。
他好奇张望,还忍着脏污下去看了看,这才吩咐庄子里的农人开挖。
庄人们本来还战战兢兢,唯恐惹恼了贵人,可到了真做农活的时候,反而踏实,各司其职。
摘果的摘果,挖地的挖地、装筐的装筐,待每样各足了半筐,先抬去给贵人看,余下的人则继续忙活。
福贵看着三个筐子里没见过的果实,有黄色、有红色,唯一的共同点是个头都挺大,他挑起来颠了颠,也瞧不出来什么,好奇道:”这就是能吃的粮食,该怎么吃。“
庄头毕恭毕敬展示:“启禀贵人,这是......这些果实,可以直接蒸煮了吃用以饱腹,也可以加工些其他的吃食,味道都很不错。“
福贵得了消息,想起宫中的情形,当即决定自己各带着一筐回宫,另谴了人在现场核算实际产量,毕竟事关重大,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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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令人带着三筐作物和几名庄人离开的时候,正有一众官员行色匆匆前来,当是下朝后带着人赶过来的。
两边互相打过招呼,分道扬镳。
紧赶慢赶回到宫中,也已将近天黑,实在是这庄子位置着实偏僻,福贵着急,可即使进了宫,这等东西也是不敢直接递到皇帝跟前的,先是请了太医来细看,确认没有问题,又令人清洗干净,一半让熟悉的庄人盯着蒸煮熟,一半原样直接抬去了皇帝跟前。
皇帝几乎枯等了一天,偏东西没见着,连去后宫休息的心情都没有,硬是将桌上积攒了不少时日厚厚的一沓奏折一口气批完总算等到了正主。
看着筐里奇形怪状的东西,皇帝好奇的拨弄来拨弄去,一一问这是什么。
福贵已经全部记住,此时一一介绍起来,听得皇帝连连点头,不一会,便又有人来禀报,做的吃食已经好了。
全新的吃食,皇帝再胆大也不敢直接吃,原本试菜的当是下面的小太监,可福贵自己心急,竟是自己直接吃了起来。
一样吃了半个,撑的肚子微微鼓胀,也未曾有什么反应,这才敢献给皇上。
边上的小太监正打算如惯常般拨弄好给皇帝献上,就见皇上摆了摆手,小太监退下,低垂着的头隐隐看见,皇帝自己亲手拿起那果实,剥皮、吞入腹中。
皇帝吃的东西想来是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这般简单蒸煮熟,连点调料都没房的吃食还是第一次,此时微抿细品其中滋味,一样有些糯糯的,一样软糯微甜,还有一样金黄黄香喷喷带着点嚼劲。
以他吃过山珍海味的舌头来说,味道其实一般,但结合它们的产量,这就很不一般了。
在皇帝也没多吃,一样吃了三口就放下,问道:“可知产量如何?”
福贵如实回答:“奴婢着急回来,便没等到一亩地收割完,而是另留了人在那里看着,想必明日会有准确的消息传来。“
“瞧着产量如何?”
福贵:“很是不错,瞧着应当是差不离的,这一框的东西,都是从将近两米长、半米宽的长条块地里收获。”
如此,皇帝这才龙颜大悦,抚掌大笑,“好,好,好。”
说实话,下朝后他一开始还是有些不开心的,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可一下午的时间,批着奏折,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问题,心慢慢的静了下来,因为他想明白,此事的好处必然大于坏处。
就算这东西是他不喜欢的皇后献上来又如何,总归在他在任期间,就是他的功绩,可以说,只要消息为真,日后他的名字定当随着史书永远传承下去、名垂千古。
没有后代又如何,再有一百个儿子也抵不上这般的大功绩,且他想好了以后的说辞,就说自己不忍天下百姓受苦,特求上天垂怜,这才有了上天赐下神奇作物,解救天下百姓于饥荒。
只是没想到,由此请求过大,惹得上天收回了自己以后拥有子嗣的机会,如此也恰好与之前仅有一个公主契合,岂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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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算好一切的皇帝,看着手中的作物,只有满心的欣喜,即使口中口感颇为粗糙,可还是挥动毛笔大夸特夸。
几首御笔诗作传出,明日应当就能传遍前朝百官,进而推广到普通百姓中去,皇帝的美名也就有了,福贵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此时大概心中有数,
“你明日继续去庄子上盯着,有任何消息尽快来报。”
皇帝的吩咐,富贵爽快应下,半点没有之前被谴离御前时的忐忑,思及到了什么,他又汇报道:“皇上,奴婢今日从庄子上出来时候,遇到了好几位大人。”
皇帝冷哼一声,“倒如闻了腥的猫,罢了,随他们去,想来也翻不出风浪。”
福贵领了命,小心侍候着皇帝回屋休息,叮嘱小太监守好门户,这才回了隔壁属于自己休息的屋子。
别看他已经做到了皇帝身边第一人,可奴婢就是奴婢,虽说现如今已经不用每天守夜,可伺候人的东西,便是睡觉也不能离主子远了,以便随时皇帝召唤,就这,还是满宫下人热切祈盼的。
他的命一直就这么低贱,混到如今也算全天下下人中的头一份,也该知足了。
迷迷糊糊这么想着,福贵又回味起了白起里的收获场景,还有那淡淡的、甜滋滋的味道,一路甜到了心坎里,皇后娘娘是有大运道的,也是有大善心的啊。
脑海里仿佛浮现了幼时模糊的记忆,那时候家里也穷,可爹健在、娘能干,几个兄弟姐妹也听话,唯独他最机灵调皮,那时候,可真好啊。
脆弱是一个人的,也是短暂的,第二日天不亮,福贵再起身,又是那个宫内宫外无坚不摧的大总管。
侍候皇帝起身、换装,直至将人送到上朝,福贵这才带着人,再次去了昨日的庄子。
昨日里,庄里人前脚送走宫里的贵人,刚松口气,后脚又迎来一众官人,那是大气不敢喘,重复了先前的一番步骤,送走了官员,同样留下来一小波小官。
庄头瞧着,也不敢叫人歇下,准备了吃食,一帮人继续收割,愣是在微凉的秋夜里忙出了一身汗水。
只是这庄子再不起眼,占地也有几百亩,先前一半的田地花费了半个月,如今紧赶慢赶怕是也要个十天时间,好在一晚上已经收了二十亩,用来计算产量也足够。
福贵到的时候正值清晨,庄人们忙碌了一.夜刚刚歇下,福贵便让自己的人一筐筐计算着产量,他则是端着茶盏在一旁不错眼盯着,看着眼前堆满一屋子的粮食,心里美滋滋,这个差事,他喜欢。
下人们手脚利索,又是简单的称重计量,不过一日功夫,就算得差不多,福贵赶着天黑内城落钥前赶回去,带着一本厚厚的账簿。
待得汇报了结果,皇帝翻阅着账簿,哈哈大笑起来,福贵也凑上前说些讨巧的话。
半晌,皇帝的那股开心劲儿才淡下来,细细忖度一番才道:“这般好消息自然是要告慰祖先,这样,宣钦天监来算一个好日子,朕要开坛祭祖。”
福贵连忙应下,皇室祭祖只在每年新年一次,不过多打扰,如今算是特例,不过看在这是个好消息的份上,想必列祖列宗们会体谅,一齐跟着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