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她来说,她不甘。
年少时红墙上那惊鸿一瞥,在她的心里藏了四年,原以为普安寺的救赎是上天赐予她的机会,却没想竟是来彻底斩断她年少的怦然心动,这让她怎么甘心。
臧山因这个问题微微怔愣。
她该懂她不该问的,为何……
他终于抬头看向她,对上她眼里的某种执念与情愫时,他才急忙偏过头,隐隐明白了什么。
京城第一才女,怎会看不明白,她这是……
“你不是说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尽力做到吗,那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听最真实的理由,可以吗。”
臧山微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是可以不回答,可她这般,他便知道他无法拒绝。
“好。”
夜空中星光几许,四下寂寥,美景之下最适合剖开心扉叙述情意。
只是他的情意不是对她。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他说,她如夜空中那抹高高在上的明月,只可远观不可冒犯,他还说,除了她,他的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人。
他从始至终,都没说她是谁,可苏梓芸又怎会不知道。
高高在上的明月啊,没人比南庆尊贵的嫡公主殿下,更合适这个比喻。
苏梓芸是怀疑过的,天子寿宴,明明云眠在,却是他替公主挡了一夜的酒。
没人敢伸手去夺公主殿下的酒杯,可他不仅拦了,偏偏公主还纵着他。
那么今日,她的猜测亦没有错,公主是怕伤了他,才不管不顾挡在他们中间。
公主不是担心云眠,是在担心臧山。
原来,他们是双向的,而她,是多余的。
“那么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明明彼此有意,为何却还是形同陌路。
臧山没立刻回答,他问:“这也算是要求吗。”
苏梓芸沉默半晌,终是点头:“是。”
既然要痛,那就一次性痛个够,让自己彻底死心。
“此后,两清。”
臧山垂眸,喉咙微动:“好。”
一段本该尘封的往事在这个夜晚再次被撕开。
“四年前,我出一桩任务,不慎中了毒双眼失明,还被下了药,黄昏时,我逃到了京城外的一个村落。”
那年,殿下在北周的暗探查到了唐氏一案突破性的消息,却不知为何走露了风声,他前去接应,虽然顺利拿到了密信,但回京的途中却被人追杀。
对方下了死手,不择手段,什么药和毒都尽数往他身上招呼,他身手再好也还是防不胜防,最后双眼中了毒粉,暂时失明,也中了那种药。
他只记得,他在眼睛还未彻底模糊时,慌不择路闯进了一间民舍。
“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但知道是有一位姑娘为我解了药。”
中了什么药,又是怎么解的,臧山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所以自那时起,我便知道我彻底配不上她了。”
她那般尊贵,他本就不能高攀,又与别人有了一夜,他哪里还有脸喜欢她。
苏梓芸听完呆愣了许久,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位姑娘呢。”
臧山摇头:“我醒来后,那间屋子就空了,问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说那里确实住着一个寡妇,带着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但都不知道她们出了哪里,我找了这些年,都没找到人。”
药性太烈,他完全没了意识,但依当时的情况来看定是他强迫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经历了这事,且他又一身血,想必是将她们吓得狠了,才在事后连夜离开。
不论他怎么找,都没有她们半点消息。
苏梓芸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所以这就是横在他与三公主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公主殿下身边的人,必须是干干净净的,别说驸马,就是贴身侍卫都绝不能有别的女人。
“三公主知道吗。”
臧山一愣,而后释然,她这么聪明,岂会猜不到他喜欢的是谁。
他端端正正朝苏梓芸作了一揖:“三公主对此事半点不知,亦不知道我心仪于她,还请苏二小姐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苏梓芸怔了怔,才苦涩一笑:“好。”
“那你今后准备如何。”
臧山正色道:“找她。”
苏梓芸顿了顿,又道。
“若三公主不介意呢。”
“我介意,不仅因为我不配站在她的身边,也因为我必须得对那位姑娘负责。”
“若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
苏梓芸一愣,而后轻轻一笑,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性子,不逃避责任,敢作敢当。
自己就是个例子,他明明没有错,却不惜跪下向她致歉。
“可否问问是何时的事。”
四年前,那也是他撞进她心里的那一年。
臧山犹豫片刻,才道:“三月末。”
苏梓芸垂眸,她在妱月殿见他从宫墙翻下来时,是在三月初。
那时候,少年笑容肆意,眼里有光,所以,他当时翻墙是来看三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