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夺取扬州 周家不能坐以待毙

皖县的县尉在县里的口碑不错, 抄家之时,百姓们都说他是个好官,甚至还有人一脸同情地抹眼泪。

孙策忍不住抱怨:“我们明明是来伸张正义的, 怎么搞得像压迫人一样?还是颍川的百姓明事理。”

旁边的兵士插嘴说:“那可不,我们颍川郡的百姓可是人人都听报的。”就连地里劳作的老农, 都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对郡里的高官更是如数家珍。

“他们需要知道真相,若是我们不加以引导, 和百姓的隔阂会越深。”周瑜略一思索,便让兵卒们把附近的百姓带进宅子,以“百姓监督”的名义请他们围观兵卒们搜索和登记造册的过程。

同时,他上报给了皖县临时负责人法正,建议家有巨资,一应仆从、部曲和亲眷都要带走的政策不变。但若只是小富之家,便将人当场释放。

看到县尉家里堆满了粮食、丝绸和各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珍玩后, 百姓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吃惊:“这,这, 这是个大贪官啊!”

“显而易见,这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贪污受贿来的东西!”孙策扬声道:“你们还要为他喊冤吗?”

百姓们连连摇头, 不敢再发一言。

初时,大部分城中百姓都缩在家里,大门紧闭着,只从门缝里观察着。他们畏惧穿着没见过的铁甲、裹得十分严实的豫州军。

待看到他们纪律严明、还有人从怀里掏出粮食给路边饥饿的小孩时, 这种害怕的情绪便逐渐退散了。

法正年纪虽小,却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在皖县直法行治, 不避贵戚,清点完官吏们的财产后,家有巨资的官员一律拉出去游街。然后开仓放粮,将贪官污吏家里搜出的成堆粮食收拢在一起,开始在东西南北四处施粥,直至告罄。

他还让张飞拿着大喇叭在街上四处喊,告知百姓这都是贪官污吏搜刮的民脂民膏,现在要还之于民,让百姓对豫州军好感大增。

法正的标尺是:“安抚百姓、转移矛盾最好的方式就是处置当地的大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种方式太极端了,必会引起世家大族的不满。”周瑜忍不住担忧:幸亏他父亲和叔父们前几年因为朝中昏暗、宦官当道,已经辞官了。不然舒县破了之后,自家可能深陷危机。他和孙策说:“我想修书一封,呈给荀主将,到了舒县万不可再如此。”

孙策却不在乎,他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在武学院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此:“这些贪官罪有应得啊,你看,百姓这不是纷纷朝着游街的官员扔石头和烂菜叶子么?杀的官员官职越大,百姓越高兴,有人不畏权贵给他们当家做主了。”

“水至清则无鱼啊。”周瑜皱眉道:“再者不能以家资论官品,有些人本就是豪族出身,家里搜出大量资材太正常了。”

“可是这样能快速安抚扬州百姓,震慑住官场。”孙策觉得这样效率很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周瑜皱眉:“这样高官要被杀戮殆尽了,大家族岂不是人人自危?”

“自有人替补上啊,而且你看这不是安抚了官场其余人等,只要今后遵守豫州官场制度,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嘛。“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豫州有的是官员替补过来,扬州本来的中下层官吏也想往上走啊。”

周瑜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前主公在荆州杀戮宗贼,将宗贼的田地和房产分给有功的兵卒已然让世家大族紧张,这番在扬州的做派,怕是会引起天下士族的警觉啊。”

“豫州和荆州的士族尽在主公掌控之中,其他州郡的又何足畏惧?”孙策摊手:“总不能派兵攻打豫州吧,谁敢啊?”

“伯符,豫州之地,可攻四面,但也四面可攻。”周瑜忧虑道:“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若是真是惹急了士族,徐州、冀州、兖州各地联合来瓜分富饶的豫州,结局也未可知啊。”

孙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军力和兵器你是知道的,别担心。再者,诸侯越多越心不齐,当初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时不就这样嘛,谁都不想先攻消耗兵力,就知道屯兵在酸枣。”

“我担心的是内忧外患……”

周瑜叹了口气。孙策祖上乃是白身,他父亲孙坚用军功一步步走到了长沙太守的位置,所以并不知道士族的想法以及士族想叛变带来的巨大灾害。

孙策挠头:“公瑾,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看着好友不甚明了的样子,周瑜细细掰碎了同他讲:“自古以来,变革者总是经历内忧外患,主公欲改变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大量培育民间精英的心思已然瞩目。昔年商纣王欲镇压神权强化皇权,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后有始皇镇压六国贵族,在位时能勉强压制贵族精英,一朝身死,众隐忍蛰伏的贵族立即揭竿而起……”

“但在豫州和荆州,都没引起什么叛乱,甚至动荡的影子我都没看到。”

周瑜反问:“你又没去荆州,焉知没有动荡?”

孙策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报纸上没说啊……”

“报纸上要写什么,本来就是主公决定的。”这也是报纸的可怕之处,一旦习惯了将其作为情报来源,要看什么、要想什么便会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要写信给主将,请求他让我在军队抄家之前,给舒县几位大家做个说客。”

“那你安心写信,我去帮忙处置下难民。”

自从天下大乱后,难民愈发多了起来。不少难民聚集在城内外,或坐或躺,见皖县换了旗帜后也没动。

或者说,根本没力气动了,只能任命。

孙策要做的,便是帮忙维护秩序,让难民们好生吃一顿,然后将他们笼在一处,方便统一管理和以工代赈。

翌日,后援部队很快补充过来,全盘接手了皖县。法正也在兵卒们修整过后,只留下少量文官和后续部队交接带兵直扑舒县,同荀彧、诸葛玄汇合。

“我已经飞鸽传书给阳城告知我们初战告捷,”进军路上,荀彧同两人说:“接下来,便是舒县一场大战了。”

诸葛玄颔首:“若是偷袭不成,转为消耗战,凭舒县高厚的城池和广积的粮草,会让我们陷入困顿之中。”

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神色:此行不容有失。

“待拿下舒县,便可穿军衣,连夜从舒县的码头乘船南下,诈取下一城。”法正提议说:“这样庐江郡便取得四城,其余县夹杂其中,反抗无望,必会望风而降。”

周瑜忧虑的事情荀彧亦考虑到了。他其实已经从情报处拿到了一份详细的扬州大族名单,里头包括他们核心人物、过往及现在的官职以及姻亲关系。要拉拢和要处理的心中已经大致拟定了,接下来便看到了舒县,这些大族们对豫州的态度如何。杀鸡儆猴和提拔自己人都是必要的。既然出身庐江郡大族的周瑜愿意自告奋勇当说客,那他便计划让年轻人一试。

庐江郡太守已得知皖县、襄城陷落的消息,此时正严阵以待豫州军队。

不过豫州军队来得太快,他完全没有时间来调动全郡的兵马和向隔壁郡求助。眼下只能依托城中将士守住城门,给救兵增援争取时间。

“江东诸郡唇亡齿寒,他们不会不发兵吧?”平时诸位郡守根本就是个各管各的,没什么深厚交情,扬州刺史陈温是个不怎么管事的,一应事务交给出身扬州大家族的两位别驾从事,自己落个清闲。念及此,庐江郡太守更加忐忑了,可别自己被围困到死,还不见援军啊!

他连忙让人将县中大家族的族长召集过来:“如今舒县存亡之际,还请诸位齐心协力,啊!”简单来说,有粮出粮,有同外郡高官有交情的赶紧出力。

“不知周兄可否修书一封给陈使君,阐明当下乃江东危急之际,万不可放弃扬州的门户庐江郡啊!”

周忠曾经官居太尉,家里二世三公,周家乃是舒县第一大家族。周忠拱手道:“忠义不容辞啊,不过使君如此忧虑,是此番来军声势浩荡么?但我们之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郡尉忧虑地说:“豫州偷袭了皖县、襄城,不过两日就兵临舒县,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要出现在城墙下面了!”

“好快!”

“来者有上万兵马,一半以上都是骑兵。”郡尉愁到不行,掌管兵马的他最清楚郡里的实力,平时剿剿匪还追不上人家,打个黄巾贼都勉强,对上兵强马壮、轻而易举就占领了荆州的豫州军,那怎么是人家对手?还不如直接投降呢,报纸上不是都说了么,开战前主动请降者一律不杀,还会视贡献给予优厚待遇。

前往舒县路上,法正提出来了一个点子:“不如让兵卒们多扎点稻草人,过几日,我们夜里让稻草人在南边营中立着,骗过敌军斥候,趁机去东门里应外合强攻。”

“好个声东击西!”诸葛玄抚掌笑道:“我倒是没想到稻草人还有这样的妙处。”

荀彧眼中精光一闪:“好,青天白日下,敌军能看出此物并非人,可在漆黑的夜里却难以甄别。”

带兵抵达舒县后,不着急强攻,先在距离城池不远扎营。如他所料,舒县果然不敢出兵,只据城严守。

借着城墙上的火把,舒县将领们只看到大军黑压压一大片,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远远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影和不计其数的火把。

他们望着城门,脸上忧虑尽险:多年未经大战的庐江郡,真能经得住这样的突袭?

有的人已经心思浮动了:若是自己去打开城门投降,按照报纸上所言,必能安享荣华富贵。就算是在扬州混不下去,去颍川郡也好啊。听说那里繁花似锦,乃是有钱人的温柔乡。凭借自己多年敛下的财产,去颍川郡养老也不错……总比死在守城战或被战后清算划算!

夜里周家灯火通明。周忠将族人们召集起来,连夜商议对策。

“我们周家在庐江郡经营多年,决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几世经营化为乌有啊!”

“豫州的实力我去探望瑜儿就已经亲眼所见。”周瑜的父亲,曾经任洛阳令的周异犀利地指出来:“而且豫州使君从没打过没有把握的仗,此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偷袭皖县和襄城,一定是对扬州势在必得。”

“即使能打退这次的攻击,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扬州连个强有力的统帅都没有,燕绥坐拥荆、豫两大州,兵力数倍于人少的扬州,扬州被占据是早晚的事情。”周忠踱步道:“我们必须要想退路了。”

“扬州地处偏僻、人口稀少,真没想到他会出兵偷袭扬州。”一名族人摇头叹息:“这燕绥最重农耕,居然在春耕时候发兵,我们毫无准备啊!”

“豫州有好些农具,听说那边农人都租带着曲辕犁的官牛耕地,省去不少功夫。”一位老者道:“而且他们兴修水渠,还有龙骨水车汲水,在春耕时能调用出兵力来也算合理。”

“说这些无用,他既然已发兵,不得到扬州便不会放弃。”周忠摇头:“豫州大族的下场大家也都看到了,荀家、陈家、钟家皆在投效后得到重用,敢反抗的士族不但被弃之不用,亿万家资还被抄家充公。”

“但是,我在阳城也看到……得到重用后他们家族却未得荣耀。”周异说出了自己的顾忌:“成为官员后反而家眷受到的限制良多,这岂能甘心?”

“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不甘心。”周忠叹息道:“不出五年,颍川学院毕业的人才便能遍布天下官僚,那时候我们引以为傲的古籍、技术、族里的青年才俊,还有用武之地吗?”

众人听完后都沉默了,几年前燕绥刚崛起的时候,无人将这一白身放在眼里,谁知他竟逐渐改变了士族多年的规则。

“这样破坏秩序的人,竟能走到现在。”

“他毕竟身怀异术,谁见过挥袖间,能让百余死卫灰飞烟灭的人?”世家想刺杀燕绥可不是什么新闻。光是盐铁一项,就损害了众世家的利益。

周忠道:“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上天见世道太乱,便降下这样的人来改变。”

“大哥,你也看完了封神榜啊?”周异一惊:“你不是说那是胡说八道,不许族中子弟看吗?”

周忠:……

“我只是想寻找燕绥身世的蛛丝马迹。”

“咳咳,那大哥现在的意思是?”

周忠道:“我知道城中有一条密道。”

“谁?”当夜,守在密道旁边的张飞逮到了一个人。他不顾人解释,迫不及待地揪着人去见了主将荀彧:“糟了,将军!密道被人发现了,这偷袭的计策是不是要重新制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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