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庄先生问起,顾廷烨不好再继续看热闹,只能朗声说道:“这种事情随机性太强,不敢说孰佳孰劣,只能看老天的意思。”
“虽然杨广的暴政让大隋历二世而亡,但如果换了杨勇上来,也不一定能保住隋朝的大好基业,而且杨勇奢靡无度,说不定比杨广败的更快一些。”
“李世民囚夫杀兄,却也不影响他成为草原外族眼中的天可汗,如果换了建成得到大统,想必就没有了万国来朝的贞观之治。”
“贤能之人强权在手,不被压制还好,若被长期压制势必生怨,到时候恐怕不是立谁为佳,而是看那贤能之人什么时候想要的问题了。”
“因此学生倒是觉得,与其死守着规矩不放,不如择优而立,这样才不至于君弱臣强,以至于手足相残、祸起萧墙。”
听顾廷烨如此说,坐在他身后的齐衡直接出言反驳。
“二叔此言未免太过以偏概全,既然庶子贤能,就应该辅佐嫡长,而不是心生不臣取而代之,如果连手足亲情都不顾的话,又怎能担起一个贤字?”
“因此可见人心不足,未必贤能,如果立嫡长的话,就不会有这种识人不明反遭倾覆之忧。”
顾廷烨无奈摇头道:“小公爷将人心想的太美好了,谁又会心甘情愿的喜欢久居于人下呢?”
“一次两次的意见不同或许会为亲情所顾,但时间长了,纷争多了,谁能保证他的心里没有变化?”
“谁都不是圣人,总会有自己的心思和考量,因此最好不要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凡人,不然你绝对会失望的。”
齐衡带着些不屑的说道:“如今很有些人,都是以功名论成败,才会让那些庶子蠢蠢欲动心生妄想,若天下之人都能紧守名分礼数,分尊卑、敬嫡长。”
“又怎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祸延家族之事。”
听了齐衡的话,盛长枫和盛莫兰的脸色都显得极不自然,好像这位小公爷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痴心妄想一般。
庄先生打断了两人无谓的争论,转头问盛茗兰道:“六姑娘,你也说说。”
盛茗兰能安生的在家中过活已属不易,如今两派争锋、针尖麦芒,无论怎么说都会得罪另一方,这绝对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因此她恭敬答道:“茗兰不过一介女流,这种大事自然是需要家主绝对,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够轻易置喙的”
可无论她怎么推脱,庄先生旨意让她表述一下自己的看法,盛莫兰和盛茹兰也开口催促。
盛家的嫡出和庶出也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等着这位最小的六妹妹能给出一个公平的裁判。
万般无奈之下,心思敏捷的盛小六只能选择以魔法打败魔法。
似这种已经涉及到哲学的人性问题自然要包括反正两个方面,无论单说哪个方面都做不到全面客官。
如此一来至少不会在表述自己想法之时得罪另外一方。
“贤与不贤,易于伪装难以分辨,可嫡庶长幼则是一目了然不必争执,庶子若是真贤德,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灭家族。”
“反过来说,嫡子掌权,若是能够约束庶子,使其不敢生出犯上造次之心,也能永保昌盛。”
“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
齐衡怎么也没想到他认为单纯无比的盛小六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堂堂正正,滴水不漏的观点来,比自己之前说的那些显然高明了不少。
欢喜之下笑的像个大傻子似的,丝毫不在意别人看向他那一样的目光。
知道的是他为盛小六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得到了庄先生多高的评价呢。
如此行为看得顾廷烨好一阵子的腹诽,就这还小公爷?
简直就和后世那种暗恋心中女神,为女神疯狂打Call的脑残粉一般,简直就是给我大宋的勋贵子弟丢人。
庄先生听了盛茗兰的话之后也是哈哈大笑。
“六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实在难得。”
“好,好,今日如此精彩,便宜你们,不留作业了。”
盛茗兰说的这番话在庄先生看来未必有多惊艳,从某种程度上他更加认可顾廷烨的说法。
但于官场之中,看破不说破才是最高境界,更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似顾廷烨这般还是稍显锐气,有些事情不能以非黑即白的态度判断,而盛茗兰这种阴阳相济才是最为合适的处理方法。
更何况她能将这种两头堵的论调有理有据且不偏不倚的表述出来,这才是为官之人应该有的心思,或者是形式不明之时应该采取的处世之道。
这种事情看似简单,但能想得如此通透,即便是终年在朝堂上打滚老油条也未必能有这个小丫头这般的见识。
如此可见盛家不愧诗书传家,只以盛长柏和盛茗兰便可见其家中子弟的聪慧。
盛小六这个小狐狸被逼得露了这么一小手,不但长栢对她刮目相看,即便是盛宏听了她的想法之后也直说老太太教育的好。
一时间倒是让盛宏对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小庶女重视了不少。
对于盛家如何顾廷烨并不关心,左右他知道盛小六绝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也就是了,现在他将自己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即将来到的科举之上。
只要自己能金榜题名,将来的路就会好走许多,如果一旦名落孙山的话,都不用别人,单只是来自宁远侯府中的压力就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这个人是不能受气的,不然说不定会生出什么疯狂的想法来。
寒冬渐渐而来,大宋的房屋什么都好,但就是没有相应的采暖措施,即便是屋子里放了三个火盆,可仍旧是被冻得伸不出手来,更别提什么提笔写文章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花费了两天的功夫给屋子里弄了个简易的立式小锅炉,好在如今石炭这种东西已经被各大饭庄普遍使用,因此倒是不用担心燃料供给不上。
石头对于顾廷烨的各种神奇手段已经麻木了,要不怎么必须读书呢,自家公子在读书之后仿佛已经无所不能。
以后自己如果有了儿子,一定要让他拜公子为师才行。
春节临近,由于实在厌烦见到顾偃开那副嘴脸,即便是顾廷炜三番两次来请他回府过年,他仍旧选择在甜水巷中和石头两人过了来到大宋的第一个除夕。
只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回去家中祠堂替原主祭拜了一下顾家的列祖列宗。
其实顾偃开对顾廷烨的心情很是复杂,他非常清楚这个二儿子是家中唯一的读书种子,如果他不能高中的话,自家想要改变门楣就是千难万难。
可他又怕这个混小子知道了他娘死去的真相,如果要是那样的话,顾家绝对会受到沉重的打击,这个混小子甚至与家族鱼死网破都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他即想要顾廷烨广大宁远侯府的门楣,又害怕他能力足够强悍之时,将顾家的旁支庶出连根拔起,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顾偃开绝对会成为家族的罪人。
正是出于这种矛盾的想法,才让他总是不能和这个二儿子心平气和的相处。
出了祠堂之后,顾偃开阴阳怪气的道:“我还以为你忘了还有列祖列宗呢。”
“这个自然不敢忘,不过如今我的脑中除了圣贤书也装不下别的什么去。”
“科考临近,我这边回去温书了。”
说完也不等顾偃开答复,直接就向府门外走了出去。
顾偃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冻的。
经过了大半年的准备,于春回大地之时顾廷烨终于迎来了他穿越大宋最为重要的一场测试。
自己在大宋是否能混得风声水起,就看这几日的战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