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路无话.不则一日.來到陕州.孙琳、贺吉带了王庆到州衙.当厅投下了开封府文牒.州尹看验明白.收了王庆.押了回文.与两个公人回去.不在话下.州尹随即把王庆帖发本处牢城营來.公人计收管回话.又不必说.
王庆被抓.被押上大堂上來.坐在上面的县太爷将惊堂木一拍.二话不说.左右差役抡起水火棍來先打.打了三十大板.王庆宁是咬着牙一声不肯.县太爷将惊堂木又是一拍.喝道:“堂下何人.”
王庆气的火冒三丈.心道:你他妈不晓得老子是谁你还打.王庆心里气不过.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哪里能嘚瑟.当下好声好气地说道:“在下王三.”
“王三.听着像是东京口音.”
王庆说道:“老爷明察秋毫.小人正是东京人士.前几年出來做买卖折了本钱才流落至此.今日本想赶路去会一个朋友.谁想得半路上遇上盗贼.要害小的三人.后來被小的追上杀了.恰好才遇上官兵.”
“可是.据李捕头所见可并非如此说法.依他之见.是你见财起意雇凶将同伴杀死.最后又残忍灭口.”县太爷说道.
“县太爷明察啊.”王庆虽然有理.但是却生怕如此深入一查.将他的真实身份查出來.倒是又交给蔡太师.那就惨了.当下赶紧连连磕头.说道:“小的真的沒有雇凶杀人.那三人.小人根本就不认识啊.”
“就算是如你所言.若是半路偶遇强盗.那为何偏偏你沒有死.就算是你命大挨过去了.为何见了官兵非但不喜.反而要抽刀拼命呢.这不是心里有鬼.还是什么”县太爷唾沫横飞地训斥道.
王庆心里有难言之隐.紧紧捏捏拳头.说道:“小的曾在龚家庄住过些时日.得了龚端兄弟的恩.特意让龚家庄的铁匠打了一套胸甲穿在里面.那日一箭恰好被胸甲当下.这才免于一死.小的机灵了一把.就地撞死.骗过了那三人.这才报得了仇.小人以前不曾杀过人.今日手上染血.吓得坏了.因此情急之下见了一片火把围上來.一时间才将官兵错认成那些劫匪的同伙的.”
县太爷将龚端招了來.仔细一问.果然有打造胸甲一说.于是不能以杀人立案.但是王庆将差役砍伤不少.这却是铁证如山.逃也逃不了的.当下判了刑结了案.就此关入本县的牢院里.看押两年.
王庆被押了下去.但龚端、龚正两个兄弟却在外面忙活起來.在牢里寻个相识.拿了不少银两.替王庆到管营差拨处上下打点使用.这儿的管营姓张.双名世开.得了龚正贿赂.将王庆除了行枷.也不打什么杀威棒.也不叫小牢子來寻他的晦气.押在单身房内.由他自由出入.
王庆被判入狱两年.这对他來说算是倒霉.但是也并不在意.毕竟眼下大势已定.这里距离西京不远.不过几个月绿林军必然会打下这里.到时候.衙门都沒了.哪里还有谁來监禁他王庆.只是.他翻來覆去地回想.怎地都觉得那三个人决然不是半道的强盗.光是杀人不抢包袱.这不合情理.王庆总觉得是受人雇佣而來.可是.究竟是谁呢.龚端龚正两兄弟在他入狱后还上下花钱打点.不会是幕后主使.莫非是那挨了打的黄达.也应该不会.龚端兄弟两早说了他穷的丁零当啷.哪里有人替他出头.可是.还有谁呢.莫非行迹叫蔡京知道了.这才派人下來……
王庆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单身房里闲坐着.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只见一个军汉走來说道:“管营相公叫你去庭上走一遭.”王庆随了军汉.來到点视厅上磕了头.
管营张世开说道:“來这里的人.都要劳改.出些苦力.我记得不曾差遣你做什么.眼下正有个事恰好你去做.”
“营管老爷您只管招呼便是.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办的着的.小人全力以赴.”
“我要买一张陈州造的好角弓.那陈州是东京管下.你是东京人.必知价值真假.”说罢.便向袖中摸出一个纸包儿.亲手递与王庆道:“纹银二两.你去买了來回话.”
王庆见就是这点小事.便乐意地说道:“交给小人就对了.”接了银子.回到单身房里來.拆开纸包.看那银子.果然是雪花银.王庆拿來称时.反到多了三四分重.
王庆出了本营.到府北街市上弓箭铺中.只用得一两七钱银子.买了一张真陈州角弓.带了回來.张管营已不在厅上了.王庆将弓交与内宅亲随伴当送进去.喜得得了他三钱银子.
明日张世开又唤王庆到点视厅上说道:“你这人办事精干.昨日买的角弓甚好.”
王庆听得被夸.愈发要显示本事.说道:“老爷.日后还须用火來放在弓厢里.不听的焙.这才好.”
张世开点点头道:“这个晓得.”
从此张世开日日差王庆买办食用供应.但是却并非如前日一般先给现银再办事.而是给了一本帐簿.教王庆将每日买卖的都记在上面.待到月底一次清算.王庆不敢拒绝.更沒得商量.可是.那行铺人家.哪个肯赊半文钱给王庆.王庆只得取出自己随身的那点财产來.买了东西送进衙门内去.张世开觉得差了.仰或是慢了一时半刻.非打即骂.被张管营或五棒.或十棒.或二十.或三十.前前后后.总计打了三百余棒.而龚端送的五十两银子.也赔费得罄尽了.王庆心里有怨.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一日.王庆到营西武功牌坊东侧首.一个修合丸散.卖饮片.兼内外科.撮熟药.又卖杖疮膏药的张医士里.买了几张膏药.贴疗杖疮.张医士一面与王庆贴膏药.一面口里说与他闲扯道:“张管营的舅爷.庞大郎.前日也在这里取膏药.贴治右手腕.他说在邙东镇上跌坏的.咱看他手腕.也像你这般是被打坏的.”
王庆听了这句话.忙问道:“小人在营中.为何不曾见过这人的面.”
张医士道:“他是张管营小夫人的同胞兄弟.单讳个元字儿.那庞夫人是张管营最宠爱的了.那庞大郎好赌钱.平日里单单靠着使枪棒赚个小钱.多亏了这个姐姐.常照顾他.才勉强过活.”
王庆听了这一段话.九分猜着是前日在柏树下打了的那个卖艺的就一定是庞元了.难怪这张世开寻罪过來给穿小鞋.王庆心里有了数.上了药后别过张医士.回到营中.暗地里与管营的一个亲随小厮联系上.买酒买肉的请他.慢慢的密问庞元详细.那小厮说的话.与前面张医士是一模一样.此外还有两句备细的话.说道:“王大哥.我也实不相瞒了.那庞元前日在邙东镇上.被你打坏了.常在管营相公面前恨你.营管这才几番故意刁难你.唉.死罪好免.活罪难逃.那些军棍.只恐是不能免哩.”
当下.王庆听得那小斯里里外外说的一清二楚.默不作声.回到单身里.叹口气道:“不怕官.只怕管.前日偶尔失口.说了那大话.赢了他棒.却不知是此处管营小老婆的兄弟.他若是要寻仇.这般折腾下去.就算是不被打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先前是怕连累龚端兄弟.若是惹得老子急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先逃了投军去.”心里想到这里.便悄悄地到街坊.买了一把解手尖刀.藏在身边.以防不测.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幸得管营不來呼唤.棒疮也觉好了些.
一日.张管营又叫他买两疋缎子.王庆虽然心里记恨.但是却也不敢公然抗命.心里很不耐烦地到市中买了绸缎回营.
张管营正坐在点视厅上.王庆上前來回话.张世开大概看了一眼.嫌那缎子颜色不好.尺头又短.花样又是旧的.当下指着把王庆大骂道:“大胆的奴才.你是个囚徒.本该差你挑水搬石.或锁在大链子上.今日差遣买些府里的事物.已经是十分眷顾你.你却这般做事.想糊弄谁.”
“大人息怒.若是买上好的绸缎.也行.只是.小人这里的银两都用的尽了.大人又不曾支与过.”王庆说道.
“怎么.沒有给你账本么.沒有让你先记账么.噢.你自己耍懒.倒是來诬我贪你的钱财了.”张管营见王庆学会顶嘴了.当下大怒.拿起桌上的镇纸下來照着王庆的脑门就打.喝道:“还敢放肆了.放肆.放肆.叫你放肆.沒钱是吧.你不是有个胸甲么.都是贼赃.今日就给你缴了充公.”
那张管营盛怒之下.下手极重.这劈头盖脸的几下.将王庆已经打得恼怒.方才一说要将王庆的那胸甲收缴了充公.这一腔热血顿时冲上王庆的脑门來.胸甲虽然不是传家之宝.但是却救过他的命.在王庆心里视为珍宝.王庆见张管营要夺.一时间.无明业火三千丈.顿时抽出那把贴身的解手尖刀來.照着张管营的门面就是一刀.将脖颈划开一大道口子.血如泉涌.
王庆不解恨.当下一不做二不休.照后心上又刺一刀.张管营扑通一声倒下去撞翻了旁边的案几.鲜血就此铺了一地.算是彻底结果了性命.而那庞元正在姐姐房中酒.听得外面响动.觉得有些不对头.着着急急点灯不迭.从后面急跑出來看视.